汜水東岸。
徐智遠正召集群臣議事。
“虎牢關難以攻打,爾等可有良策?”
眾人面面相覷,卻無一人應答。
曹全政見狀,嘆道︰“陛下,事不可為,不如退返齊州,從長計議。”
徐智遠不悅︰“朕以傾國之力,發動十萬大軍,只為擊敗高楷,援救竇至德。”
“如今,卻無功而返,豈不遭人恥笑?”
曹全政寬慰道︰“陛下,勝負乃兵家常事,不必執著于一時退避。”
徐智遠猶然不肯︰“朕乃天子,怎能言而無信?”
曹全政無奈︰“陛下,將士們久攻不下,本就疲憊,如今,更士氣大跌。”
“國中為供應糧草,亦窮盡搜刮之事,惹得怨聲載道。”
“再不及時抽身,鄭國社稷危矣!”
徐智遠躊躇不定。
便在這時,馬蹄聲驟然響起,驚動一灘飛鳥,更惹得一眾士卒大叫。
“秦軍!”
“秦軍攻來了!”
徐智遠循聲看去,卻見赤旗飄揚,一個個秦軍騎兵悍然殺來。
領頭數人,身穿明光鎧,各執刀槍馬槊,直沖中軍大帳。
“快!”
“快讓騎兵迎擊!”
徐智遠接連下令,奈何,傳訊兵卒來不及奔走,卻被群臣阻隔。
“陛下!”
“保衛陛下!”
眾文武驚駭失色,一個個涌向徐智遠,如眾星拱月。
騎兵不得軍令,不知如何應對,只能四散奔馳。
徐智遠氣得渾身發抖︰“還不退下!”
“都想死不成?”
眾人忙不迭地散開,然而,這一進一退之間,卻耽擱了反應。
秦軍驍騎,已然殺入營中!
見此良機,高楷怎能錯過︰“伯當、建兆、郭恪,你們各領千騎,殺入中軍大帳,絕不能讓徐智遠逃了!”
“是!”
危急關頭,曹全政忙道︰“陛下,性命要緊,不可逗留。”
徐智遠一咬牙,率領三千輕騎逃奔東面山坡。
張建兆、郭恪追之不及,頗覺可惜。
高楷笑道︰“伯當,你率龍驤軍去追。”
“是!”
“建兆、郭恪,你二人卷起旌旗,繞到後營,將旗幟展開,務必四處排布,使鄭軍皆可見。”
“遵令!”
不多時,營中赤旗招展,耀眼奪目。
數萬鄭軍見此,皆以為後路被截,登時崩潰。
秦軍卻越戰越勇,直追三十里,斬首五千之眾。
山坡上,徐智遠心痛到滴血︰“高楷,若不殺你,朕誓不為人!”
曹全政急切道︰“陛下,秦軍追來了,此地不宜久留。”
“不如退往河陰城,倚仗高壘深池,暫且阻擋。”
徐智遠自無不可,領著一眾親衛,匆匆奔向牛口渚。
殊不知,高楷早已在此攔截。
“怎能讓你跑了?”
他放下金鱗刀,持巨闕,拈上弓,扣上箭,倏然松開五指。
一箭恍若流星,直刺徐智遠心窩。
“陛下小心!”
關鍵時刻,曹全政以身相護,擋下這一箭,卻被射中胸腹。
“曹卿!”徐智遠目眥欲裂,卻只能看著他墜馬。
“陛下,曹相公已死,切不可停留。”親衛們一番勸諫,裹挾著徐智遠再度逃命。
驀然,斜刺里殺出一將,恍若閻王索命。
“鄭帝休走,且吃我一槍!”
“吳伯當?”徐智遠驚駭失色。
一點寒芒襲來,他急忙側身,險之又險避開要害,卻仍被一槍刺中肩胛骨。
“陛下!”
眾親衛慌忙救起,拱衛著他逃往板渚。
不過,吳伯當怎會給他這個機會?
他瞅準目標,將一桿漆槍狠狠擲出。
徐智遠寒毛直豎,本想躲避,可惜,他再無好運。
槍尖從他後背貫穿,在前胸處露出一小截。
他身子晃了晃,一頭栽倒在地,再無氣息。
“陛下?”眾親衛如喪考妣。
“降者不殺!”吳伯當割下首級,沉聲喝道。
鏗鏗鏗!刀槍掉落聲響成一片。
牛口渚,高楷听聞捷報,笑道︰“伯當不愧當世悍將,竟擒殺一帝。”
諸將皆驚,吳伯當為何如此勇武,連一國皇帝都死在他手下。
不多時,唐檢來報,除卻逃散者,鄭軍大半投降,俘虜足有五萬之眾。
“把他們分開安置,好生看管。”
“是!”
這時,吳伯當策馬奔來,獻上徐智遠首級。
“末將幸不辱命!”
“好!”高楷笑贊,“此戰得勝,你當為首功。”
“待來日,我必定重賞。”
“謝大王!”
郭恪倏然下拜︰“大王,末將有個不情之請,望您允準!”
“你但說無妨。”
“末將願收殮徐智遠尸身,給他下葬。”
張建兆听聞,亦然下拜請求。
夏侯敬德滿臉不解︰“他殺了你們恩公,使你們兄弟重傷致死,更心生猜忌。”
“這等人,有何必要為他收殮下葬?”
郭恪低聲道︰“不論他待我們如何,終究君臣一場。”
“這也算我們,最後一點心意了。”
“真義士也!”高楷贊道,“我可允準,將他葬在汜水東岸高坡。”
眾人見此,亦心生敬佩。
“謝大王!”兩人滿臉感激。
“起來吧!”高楷笑了笑,走在軍營之中,目光所及,鄭軍士卒一個個灰頭土臉,滿臉麻木,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
“傳我令,遣散鄭軍,讓他們返回家鄉。”
唐檢愕然︰“大王,這些皆是青壯,稍加訓練,便可收編為卒。”
“且有五萬之眾,一律釋放,豈不可惜?”
夏侯敬德附和︰“徐智遠雖死,竇至德尚存。”
“不如留著他們,待來日攻打洛陽。”
高楷否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他們深受徐智遠驅使,忍饑挨餓,朝不保夕,早已是強弩之末。”
“強行留下,反倒不美。”
“不如讓他們回返故里,和家人團聚。”
“大王仁德!”諸將皆是嘆服。
高楷交代道︰“唐檢,給他們每人一袋粟米。”
“是!”
不久後,歡呼聲響徹整座大營︰“謝秦王!”
“秦王大恩大德!”
五萬士卒感激涕零,背著粟米,踏上返家的行程,也將秦王仁名,流傳至河南道二十三州。
張建兆感嘆不已︰“大王,真乃世間仁主!”
郭恪頷首︰“你我二人,幾經輾轉,漂泊半生,終究得遇大王,亦是三生有幸。”
“當浮一大白!”
“是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