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智遠哂笑︰“忠心耿耿,一心一意?”
“為誰忠心,為誰一心一意?”
“分明暗蓄異志,圖謀不軌!”
郭恪面色陡變︰“陛下,元崇、許公,皆是我鄭國功臣,昔日發誓,同甘共苦,永不生疑。”
“他們絕無謀反之心。”
“還請陛下明鑒!”
徐智遠搖頭︰“此一時,彼一時也。”
“人心易變,豈是一句誓言可以約束?”
“你二人既不願動手,那便退下,莫要多言。”
張建兆勸道︰“陛下,元崇絕無反心,請您三思!”
徐智遠大怒︰“還不退下,爾等想給他陪葬不成?”
郭恪跪下磕頭︰“末將與元崇,乃刎頸之交,發誓患難與共,絕不背離。”
“陛下既要殺他,便把末將一起殺了。”
張建兆亦然下跪︰“末將與郭恪,同生共死。”
“你們想和叛逆同生共死,莫非意圖謀反?”徐智遠怒不可遏。
“來人,將李元崇、張建兆、郭恪推出轅門,斬首示眾!”
“陛下且慢!”曹全政勸阻,“擅殺大將,必然軍心動蕩,萬一,遭高楷利用……”
徐智遠眉頭緊皺︰“把李元崇押下去,貶為庶民。”
“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
“遵令!”
“你二人忤逆朕意,降為都尉,且回營反省,不得隨意走動!”
張建兆、郭恪嘆道︰“是!”
待兩人告退,徐智遠越發惱怒。
“朕待他們不薄,今日,他們卻為叛逆求情,甚至不惜死諫!”
“可恨!”
曹全政寬慰道︰“陛下切莫動怒。”
“眼下殺了他們,難免人心動搖,不利于統軍。”
“待來日,擊敗高楷,再尋個由頭,將這三人治罪即可。”
徐智遠頷首︰“封鎖消息,勿要讓高楷得知。”
“否則,他又要興風作浪。”
“是!”
……
虎牢關。
高楷仰觀天象,忽見東南方位,三顆赤星黯淡無光,隱約有隕落之兆,不由詫異。
“李元崇、郭恪、張建兆,這三位將星,竟有死劫?”
按照他之前所見,這三人都有國公之運,也非短命之人,想來,必是鄭營發生亂事,牽連到他們。
“唐檢,派人盯緊鄭營,查一查今晚有何異常。”
“是!”
天穹正中,一顆黃星搖搖欲墜,五色帝氣不斷溢散,天柱半折,隱約可聞絲絲哀鳴。
“竇至德行將就木,夏國滅亡不遠。”
高楷淡淡一笑,復又看向東南。
一顆白星高懸,本來有諸多將星環繞,如眾星捧月,呈蒸蒸日上之勢。
不過,將星隱,輝光不再。白星亦有動搖之感,更依稀可見,縷縷血光彌漫。
“徐智遠不知做了何事,竟自斷根基。鄭國未來,亦撲朔迷離。”
高楷笑問︰“依二位道長看來,還需多久才能覆滅鄭、夏二國?”
孫伯端回言︰“金秋九月,肅殺之氣充塞中原,必有帝星隕落,且不止一顆。”
高楷面露詫異︰“道長修為,越發深厚了。”
孫伯端笑道︰“仰賴大王氣運節節攀升,貧道沾了些光罷了。”
高楷轉而詢問︰“道長看來,袁弘道氣運如何?”
“此人文武兼備,乃治世之能臣。”
“可惜,生不逢時,有中道崩殂之兆。”
“何以見得?”
“其一,袁弘道年逾五十,已然老邁,比不上大王春秋鼎盛。”
“其二,他倚仗大周朝廷起家,與國運牽扯太深,遲遲難以稱帝。”
“不能禪讓麼?”
“金陵天子陳昭,性格堅毅隱忍,秉承大周最後一道底蘊,以作掣肘。”
“袁弘道若一心為大周盡忠,可成霍光、伊尹。”
“但若想稱帝,即便是禪讓,也要壯士斷腕。”
“為何?”
“只因大周享國二百多年,歷代先帝有靈,怎會甘心?”
“若貧道所料不錯,必作殊死一搏。”
高楷若有所思︰“先帝為何執著于,偏安江南?”
孫伯端淡聲道︰“太霄派掌門曾言,胡族有入主中原之兆。”
“北方大地將遍地腥羶,重演五胡亂華之事。”
“惟有江南諸道,可保存社稷,後代子孫若有能耐,可北伐中原,收復故土。”
“若無能,也可南北分治,延綿國祚。”
“因此,先帝留在金陵,直至駕崩。”
他心中感慨,若非大王制約吐谷渾,擊敗突厥,殺草原十八部,恐怕這時,整個北方大地,皆在胡族蹂躪之下。
高楷神色一動,這位掌門倒是好算計,盼著衣冠南渡來延長國運。
然而,世事怎能盡如人意。大周朝廷屢受沖擊,也不過苟延殘喘罷了。
孫伯端提醒道︰“大王,吐蕃有興起之兆,威逼隴右、河西。高句麗卷土重來,對遼東虎視眈眈。”
“此外,突厥雖一分為二,但仍兵強馬壯,不可不防。”
“即便一統神州,也非天下太平。”
高楷頷首︰“攘外必先安內,漢人與胡族終究免不了一戰。”
呂洪倏然開口︰“大王,拿下洛陽之後,您大可稱帝,有神州大半氣運相助,足以抗衡胡族。”
高楷微微搖頭︰“九五至尊,乃重中之重,須得從長計議。”
“夜深了,二位道長去休息吧。”
“是!”兩人告退。
下了城樓,呂洪百思不解。
“師兄,縱觀天下群雄,個個迫不及待稱帝,為何大王如此謹慎?”
孫伯端不答反問︰“你認為,過早登臨九五,是好是壞?”
“呃……”呂洪沉默一瞬,遲疑道,“莫非大王打算一統神州,再登基稱帝?”
孫伯端搖頭︰“那就太晚了。”
“依我之見,大王打算根基穩固之後,再行稱帝,才能德位相配,無傾覆之憂。”
呂洪嘆道︰“大王所想,讓人難以揣度。”
“喜怒不形于色,心事讓人難知。”孫伯端笑道,“這才是上位者的養氣功夫。”
“若輕易被人看穿,那也太過淺薄,如何馭下?”
“何況,此事大王自有考量,你我做好分內之事即可,勿要擅自插手,以免大王不悅。”
“師兄教訓的是!”呂洪神色一凜。
城樓上,高楷笑贊︰“這孫伯端,不光修為高深,為人處世也極為練達。”
“只是,如此英才,竟不入道門正宗。”
唐檢建言︰“大王登臨九五之後,只需御筆親封,天下道門誰敢不從?”
說到底,道門三十三脈,也不過倚仗敕封罷了。
高楷置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