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馬車停在了崔府門口。
還沒下車,桃桃便為崔衿音撐起了傘。
朝著府門走了兩步,崔衿音把手掌伸出傘下,看著手心道︰“桃桃,這雨......是不是又大了點?”
桃桃把腦袋支出傘外,感受片刻後答︰“好像是大了些,待會兒奴婢給小姐搭身簡單衣裙,小姐看過老爺後,回房換上如何?”
崔衿音提著裙擺,搖頭道︰“算了,我今日就在府上住,明日再回徐府。”
一行人撐著紙傘,來了主院。
剛一入院,崔衿音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
她最討厭的就是這味道,總會把她帶回小時候。
取出帕子遮住口鼻,她皺眉問管家︰“祖父不是崴了腳嗎?為何要喝藥?這藥還這麼臭。”
管家腦袋微低,欲言又止。
“說呀!”崔衿音揚了聲線。
“......之前老奴怕小姐擔心,便沒把話說全。”管家腦袋埋得低,讓人看不清神色,“其實老爺崴腳,是因今日退朝後突發高熱,頭暈所致。待老爺回府之時,人都有些燒迷糊了......”
“什麼?!”崔衿音大驚,加快步子朝主屋走去,“祖父身子一向康健,不過上個早朝而已,為何會突發高熱?府醫......不,請大夫了嗎?大夫怎麼說?若他們看不好,就派人去宮中請御醫來!”
見她這焦急模樣,管家嘴角揚起片刻,又快速落下。
“請了,府醫和外面的大夫都說,老爺這病來得蹊蹺,怕是積郁成疾。”跟著崔衿音走了兩步,他嗓音中染上哀傷︰“老奴以為,是老爺太過思念小姐了......”
隨著話音落下,前面疾走的人兒也頓了腳步。
“太過......思念我?”
愧疚從心中陡然升起。
她突然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耍性子,在徐府住那麼久。
心神不定間,她突然想到一個人。
“我先去看看祖父,若那些大夫都看不好,我便親自去沈府請李神醫來!”
“不可啊小姐!”管家上前兩步,開口阻攔︰“老爺急病一事,不可大肆宣揚,更何況老爺與沈大人......”
祖父與沈大人素有不和。
思忖片刻,崔衿音心中有了主意︰“我自不會大肆宣揚,暗中去沈府請人便是。”
如此一來,李神醫救了祖父,祖父自是要承沈大人的情。
說不準......能讓他二人消了齟齬也未可知呢?
崔衿音帶著滿身潮氣進了臥房。
“咳咳——”崔相雙眼半閉,顫顫抬起手,對著眼前的人影道︰“音兒?可是音兒回來了?是祖父對不起你,祖父不該打你,你莫要、莫要再生祖父的氣了......”
崔衿音雙眼驟然濕潤,蹲在床邊握住了他的手。
......
一個時辰後,沈府。
這場雨一點要停歇的跡象都沒有,姜升帶著采買小廝從後門入府,雨水順著簑衣往下滴,不過轉眼功夫,腳下便濕潤一片。
小廝拿著帕子給騾子擦雨水,笑嘻嘻道︰“姜管事,今日大人在府上,咱們是不是......能跟著大人吃點新鮮菜了?”
姜升沒好氣地瞧他一眼,抖落簑衣上的雨水,“怎麼?是不是大人待咱們太好了,讓你覺得咱每日都得吃點新鮮菜,才能活得下去?”
小廝立刻用嘴唇蓋住了牙,喊冤︰“這不是瞧您買了這麼多菜嗎......小的們啥菜不能吃呀,您就當小的放了個屁。”
說著,他舉起帕子在面前揮了兩下,“把屁味散一散,您別見怪。”
“......”姜升走到棚下,脫掉簑衣,“但你還真說對了,大人說,今日給咱們加餐。但大人不日便要回同安縣了,待大人走後,咱們在後院這邊多種點菜,也懶得出去買菜了。”
听了他的話,小廝心口微縮,“大人不日便要離開了呀......”
那不是又要過上從前那般苦日子了。
唉。
用讀書人的話來說,就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正悲嘆著,後門被人敲響,姜升微愣片刻,迎著雨上前開門。
見到門外打傘之人,他怔愣更甚︰“崔小姐?”
“是我。”崔衿音帶著桃桃,面上焦急︰“你家大人可在府上?”
“您找大人?”姜升感覺到不對勁,特意多留了個心眼,“雨密,還請崔小姐回車上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問問大人在不在府上。”
崔衿音不覺有異,只是催他︰“快些,若她在府上,便說我有急事。”
......
“急事?”
恣意居中,沈箏剛給鎮遠將軍寫完回信,看起上京書肆、布莊賬簿,便听姜升說,崔衿音有急事。
“走後門的急事?”
她實在想不通,能有什麼“急事”,能讓這位崔大小姐甘願走後門。
“是。”姜升偷偷用鞋底擦勻地上水漬,回想道︰“崔小姐神色很是焦急,看著不似作假,她侍女懷中,還抱著一個......匣子。”
沉吟片刻,沈箏收起回信與賬簿,“帶她走正門進來。告訴她,若不走正門,我便不見她。”
若非崔衿音是崔相孫女,她也不會如此要求。
一刻鐘後,崔衿音帶著桃桃匆匆踏入恣意居,慌亂中還打了個滑溜,一步溜了三步遠。
華鐸領她進了書房,她站穩身形,開口第一句便是︰“沈大人,您救救我祖父吧!”
沈箏彈了起來︰“你說什麼?”
她,沈箏,救崔相?
是不是搞錯了?
她都沒求崔相別害她,崔相還反過來要她救?
“是李大夫。請您派李大夫,救救我祖父。”崔衿音請求道︰“祖父害了急癥,府醫和外面的大夫都說來治不好,還說可能只有您府上的李大夫有辦法,我這才......”
說罷,她讓桃桃把匣子放在桌上,打開道︰“這些是府上一點心意,望您暫時不計前嫌,請李大夫隨我去崔府看看。還有李大夫的診費,崔府會另算,一定不會虧待于他!”
看著那一匣子珍寶,沈箏緩緩坐回椅子上。
“崔大人害了急癥?”她再次問道。
“是,是急癥!”崔衿音一個勁點頭︰“早上還好好的,眼下已臥床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