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放假，又是第一次正式的約會。
林薇吃過早飯，便開始化妝，平時上班雖然也會畫個淡妝，但今天的妝足足畫了四十多分鐘。
張燃在客廳里無聊地踱步，時不時刷刷手機。
“好了，走吧。”
張燃側眸看向臥室門口的方向，眼前一亮。
只見林薇穿著那件之前在英國，只穿了半天的米色連衣裙，還披著那條淡香檳色的羊絨披肩，長發盤在腦後，黑發後隱隱能看見紫色的鳶尾花瓣。
兩只發簪按照同一個方向交錯插在發間，搭配中式碧玉耳環，典雅又俏皮。
“還行嗎？”
張燃目不轉楮，愣了兩秒才回答︰“什麼還行，簡直仙女下凡。當時我在我媽房間里，第一次看見你穿這條裙子的時候，我就覺得好看。”
忽然反應過來什麼︰“你知道我喜歡，特意穿給我看的？”
“嗯。”
她記得那個早晨，張燃去姜萊房間里看見她穿這條裙子時的眼神，肯定是喜歡的，只可惜只穿了半天，當晚她就走了。
張燃滿心歡喜地圍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看看她頭上的發簪，又看看她臉上濃淡相宜的妝容，怎麼看都看不夠，怎麼看都喜歡。
林薇轉了下頭︰“發簪好看嗎？”
張燃︰“好看，好看死了。我都有點舍不得讓你出去了，要不我們就在家里待一天，我什麼都不做，就這樣看著你。”
林薇︰“這個畫展下周就結束了，我平時工作日也沒時間，改天我再穿給你一個人看，好不好？”
張燃搖頭，故意說︰“不好。”
林薇歪著頭看他︰“張燃……哥哥？”
聲音清清柔柔的，如清風拂面，張燃听得骨頭都酥了半邊，嘴角上揚︰“多叫幾聲。”
林薇沒忍住笑出聲來︰“原來你吃這套。”
張燃又哄著她叫了好多聲，兩人才從家里慢吞吞地出門。
因為不是周末，看展的人不太多。
“要是看上喜歡的，告訴我，我送你。”
“這麼大方啊？”
“不用替我省錢，我很有錢的。而且我天天住你家，也得付點房租嘛。我媽每次打電話都開我玩笑，問我是不是在上海吃你軟飯？”
林薇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張燃拿手機走到稍遠的地方給林薇拍照。
這時，有兩個年輕女孩認出張燃來，試探地走過去，小聲問︰“不好意思啊，你是張燃嗎？”
張燃點點頭。
兩人十分開心，又問可不可以合影。
張燃背起手來，和二人合了影。
其中一個女孩注意到一旁的林薇，小聲問︰“那位是你女朋友嗎？好漂亮啊。”
張燃嘴角漾起點點笑意︰“嗯，是我女朋友。”
林薇站得離他們有四五米的距離，听不見她們說了什麼，只是含笑看著這一幕，那兩名女孩很快走開，林薇正要收回目光時，視線余光里好似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抬眸看過去，陸雨時就站在約莫十米的地方，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他身上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裝，看款式和剪裁，和當年他去京州找她時穿的那一套很像。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件。
這套衣服穿在他身上，和當年也沒有什麼不同，只是他的氣質這幾年沉澱得多了幾分儒雅和沉穩，不似當年俊朗灑脫，鋒芒收斂了不少。
張燃察覺到林薇神情不對，循著林薇的目光看過去，目光一定。
他記得自己昨天只跟陸雨時說過今天要陪林薇看畫展，沒說要看什麼畫展，也沒說畫展在哪里。
這個展並非是名家大展，陸雨時居然就自己找到了地方。
而且羅鵬也不在，他似乎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
張燃主動拉起林薇的手，手掌上傳來張燃的體溫，林薇回過神來，收回了目光。
“你想過去打個招呼嗎？”他主動問。
陸雨時到底是張燃的親人，自己既然選擇和張燃在一起，于情于理也不能一直躲著不見陸雨時，這一天總要來。
總是要慢慢學著面對的。
否則，張燃夾在中間也很尷尬，只怕時間長了，他心里也會介意。
他都可以為了她，每天風雨無阻地去找陸雨時下棋，為了贏他絞盡腦汁，自己也不應該一直逃避，至少也要拿出個態度來。
想到這里，林薇笑了一下︰“好呀。”
張燃還有些意外︰“其實，不用勉強的。”
林薇輕輕回握住他的手︰“不勉強，他到底是你的長輩，打個招呼也沒什麼。”
張燃驚喜于林薇的態度轉變，他知道這些日子林薇都沒有見過陸雨時，上一次見面的結果可能也不太愉快，否則林薇那個早晨也不會披頭散發，拿了把刀去開門。
這時候讓她再面對陸雨時，何況還是以自己女友的身份，其實有些強人所難。
她能這麼說，是為自己考慮。
想到這一點，他便覺得最近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心中只有滿足和幸福。
陸雨時隔著二人十米開外，听不見二人說了什麼，只看見他們的手一直牽在一起，過了好一會兒，他大概也覺得自己的出現有些多余。
想起上次不愉快的見面，他心中又生出許多的愧疚。
正準備離開時，听見張燃叫了他一聲。
“陸叔叔。”
他停下了腳步。
張燃牽著林薇的手來到他面前，跟他打招呼︰“這麼巧，你過來看展？”
林薇走近了，陸雨時才看見她頭上的那兩支鳶尾發簪，有些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好像是張燃在曼谷送給林薇的。
他看過當時的照片，看照片覺得很普通，沒想到插在她頭上，這般奪目。
目光匆匆一掃，便看出林薇從頭至尾都是精心打扮過的，心中涌起無限的醋意，可看她氣色不錯，又很是欣慰。
張燃還在一旁，他到底是沒好意思看太久，淡道。
“剛好沒事，隨便看看。”
張燃點點頭，又想起什麼，很正式地介紹起來︰“陸叔叔，我女朋友林薇。”
林薇抬起眼皮，對著陸雨時淡淡一笑︰“陸叔叔。”
陸雨時心口一疼，忽然就十分後悔，自己不該多此一舉跑來的。
完全是自取其辱。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看看她，想看看他們約會的時候她是什麼樣子。
是否真的有“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淡然和平靜。
現在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不僅為了張燃重新梳妝打扮，煥然一新，還跟隨張燃開口叫他“陸叔叔”。
她居然叫他“陸叔叔”，簡直比將他千刀萬剮還要難受。
她再也不會叫他“雨時”了嗎？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這麼叫他了。
他的小雪，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嗎？
現在，她是張燃的薇薇，她當然更喜歡“薇薇”，林薔和陳汝珍都是叫她薇薇，她們才是她最親近最在乎的家人。
他的小雪，再也不會回來了。
陸雨時輕輕點了一下頭，艱難地擠出一絲笑意來︰“你們看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正要抬腳，忽然想起什麼，看了一眼張燃︰“明天，別忘了。”
張燃點點頭︰“忘不了。”
陸雨時這才抬腳離開，走到門口才停了一下，回頭再看二人，張燃正雙手牽起林薇的手，湊在她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逗得林薇嫣然一笑。
兩人站在那里，那般般配，那般和諧。
他再看一眼自己，瞬間覺得自己像個不合時宜的笑話，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林薇余光瞥見那抹身影徹底離開，終于是長長地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