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時,林薇還是猶豫了幾秒,原本搭配的一雙八厘米高的細高跟,配衣服是夠的,可現在到底是懷了孕,山上台階又多,恐難以招架。
可轉念又想,若是孩子在今天沒了,對陸雨時而言未免過于殘忍。
可沒了,不也正好。
她盯著那雙細高跟,腦內打架,陸雨時全然看不明白︰“怎麼了?不喜歡這雙鞋?”
林薇又從鞋櫃里找了雙平地的穆勒鞋換上。
“其實穿高跟鞋也沒事,不用爬山,坐纜車上去的。”
林薇心想,這麼多人都坐纜車上去,纜車今天在責任重大啊。
若是哪個富豪出了事,明天搞不好轟動全國。
車子經過沿海路,林薇隔得很遠忽然看見海岸線邊有兩個熟悉的身影,一男一女,立在海邊,海浪翻滾,二人的背影看著何其悲戚。
陸雨時看了一眼,眸底蒙上一層暗淡之色︰“是張燃母子。那兒是大哥和黃阿姨當年出事的地方。”
林薇問︰“要下去打個招呼嗎?”
陸雨時收回目光︰“一會兒在山上就能見到了。”
林薇目光還看著張燃的背影,一直到車子過了一個彎道,那兩道身影再也消失不見,她才回過頭來,這一回頭,直愣愣地對上陸雨時冷靜審視的目光。
林薇幾乎要嚇出一身冷汗,情知他會誤會,依舊面不改色地看著他,沒有半點的心虛。
兩人無聲對視了好一會兒。
到底是陸雨時敗下陣來,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看向窗外,手下意識去西裝口里拿什麼東西,可想了想,忽然又忍住了。
林薇能感覺到他有些不快,但他什麼也沒問,這種感覺就很不妙,他倒還不如借此大做文章,發泄一通,好過現在這般彼此膈應。
羅鵬從內視鏡中看著後座,面和心不和的二人,不敢說話。
“想抽就抽吧。這里也沒有別人。”
她能感知到他剛才那個動作是想抽煙,大約是顧忌她在車里,才放棄了。
陸雨時以前是不抽煙的,很愛惜嗓子,就連酒也喝得不多。
林薇這趟回來,發現他身上總有煙味,若再往前回憶一下,林薇第一次在他身上聞見煙味,是陳汝珍要離開前,大家一起吃飯,她在餐廳偶遇了新聞部在給他開歡送會。
只是當時人多,她只當他是不小心沾染上的別人的煙味,仔細想想,那時候他應該就開始抽煙了。
陸雨時終究是沒有在車里抽煙,到底山腳下,附近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專門設立了登記處和接待處,停車場這邊豪車如雲,還有不少自媒體來打卡,海州電視台的新聞車也停在里頭。
陸雨時一出現,接待處的工作人員馬上過來迎候,又有人對著對講機提示︰“張先生到了,現在坐纜車上山去,你們準備接待一下。”
其他來賓都需要請柬,陸雨時不需要,直接被人簇擁著送到坐纜車的地方。
林薇站在他身側,接受著那些工作人員的看似無意的打量,羨慕,好奇的目光。
一趟纜車可以坐八個人,羅鵬要上去時,陸雨時丟下一句︰“你坐下趟吧。”
羅鵬很識時務地收回了腳,等纜車上去了,默默吐槽︰“你以為我想跟你們兩個坐一趟哦,別扭他媽給別扭開門,別扭死了。”
纜車慢慢朝著半山而去,一路風景如畫,能看見海州的城市風貌。
越往上走,溫度也在慢慢降低,比山下涼快許多。
兩人面對面坐著,目光卻完全錯開。
“張燃陪我回家待了半個多月,你手上我跟他的照片,沒有一萬張,也有一千張了吧。我剛剛只是看他一眼,就因為是在你面前,你就要這麼在意嗎?”
此處沒有旁人,陸雨時直勾勾地看著她︰“你這趟回來之後,變了很多。”
“你怎麼不干脆說,我跟二十歲相比變了很多呢。”
這話比刀子還鋒利。
陸雨時胸口微微起伏,解開了西裝紐扣︰“回來之後,你就沒有主動親近過我了,你看張燃的眼神也變了。”
林薇笑了一下,看向遠處的雲霧︰“是嗎?我愛上張燃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陸雨時听她親口說出這話,簡直就是萬箭穿心,面上依舊是笑著︰“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願意陪我過來,也不過是想拿我當梯子,你從來就沒有變過,現在沈寧死了,龐鑫宇像一粒藏進沙漠的沙子。你黔驢技窮,只想站到人前,讓那個躲在暗處的龐鑫宇看看,你現在活得有多風光。而他只能像陰暗的老鼠一樣苟且一生。”
林薇這才回過頭來,動作慢悠悠,又很鋒利地直視著他︰“我拿你當梯子,你不肯嗎?
青山如許,晴空萬里。
纜車行到半路,一縷陽光照進纜車里,林薇坐在光亮里,皮膚宛如白瓷,脖子上的藍寶石折射出令人心魄的光芒來。
她噗嗤一聲笑了,毫不掩飾自己此刻內心的扭曲和變態。
“陸雨時,哦,不,我該叫你張道臨。”
“張道臨,我能玩弄你,你還有被我玩弄的資格,你心里不是很高興嗎?這不就是你求來的嗎?”
“不是你自己說的,怨侶也是侶,互相折磨就互相折磨,你享受就是了。那麼,你好好享受此刻吧。”
陸雨時緊緊盯著她,嘴角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下一秒,忽然傾身過去,摟過她脖子用力地吻了上去。
林薇沒有抵抗,好似一尊華貴的死物一般。
只是等他吻完,從包里拿出化妝鏡來,發現口紅被他吃了不少,不緊不慢地補了口紅,見他用手指擦唇邊的口紅殘余,遞給他一張濕紙巾。
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陸雨時接過濕紙巾,擦了擦唇上的口紅印︰“你現在連咬我都懶得咬了。”
語氣沒有絲毫的起伏。
林薇天真而無辜地看著他︰“你很生氣嗎?我還可以讓你更生氣。”
陸雨時擦唇的動作頓了一頓,抬眸看她。
“其實我不懂你在生什麼氣,難道真要我主動去跟張燃好,拿他當梯子,你才高興了?他是天之驕子,世界冠軍,又是張家長房長孫,車禍遺孤,他才二十六歲,他身上的光環比你多,也比你正面。真要論到當梯子,他不比你合適一百倍?”
“你千方百計地站到這個位置上來,縱然你有別的目的。可你敢說,你沒有一絲一毫,不想給我當梯子嗎?”
“你生怕我打張燃的主意。所以我們現在這樣,不是正合你意嗎?”
陸雨時緊緊捏著那團濕紙巾,眼尾含笑,眼神卻十分冰冷︰“是,我甘之如飴,求之不得。”
車子到了半山,早已等待多時的工作人員主動上來迎候,出了纜車,林薇主動摟住他的胳膊,一臉乖順地走在他身邊。
陸雨時面上含笑,抓牢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又接過工作人員的傘,替她撐著。
“小心台階。”
看眼神,看動作,如何看,二人都狀似一對即將步入婚姻的恩愛情侶。
真真羨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