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听完，靜了好一會兒。
“所以，是沈寧指使她的養子龐鑫宇，殺死了林薔？證據呢？龐鑫宇是她養子的證據，還有沈寧教唆龐鑫宇的證據，龐鑫宇殺林薔的證據，現在都沒有，你就這樣相信了？”
“嗯，我信。”
沈寧看見她那一瞬間的慌張和驚恐，不是演的。
甚至可以追溯到更早之前，在聖心醫院的那次偶遇，也是自那之後，陸雨時就將沈寧從聖心醫院轉到了明興療養院。
當時她要是往深一點想，也許早就能發現些蛛絲馬跡了。
“我還是不信。”
“只有法庭審判才需要無懈可擊的完整證據鏈。這案子到不了法庭，沈寧有精神疾病，一直在吃藥。而且教唆犯罪這種事，除非找到被教唆人龐鑫宇，否則根本定不了罪。”
李昂見她態度篤定，又問︰“她說龐鑫宇死了，你信？”
“不信！”
斬釘截鐵的四個字。
忽然想到，張燃昨日在療養院的種種反應，倒像是知道些什麼。
她忽然拿起桌上那個張燃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拆開禮袋，里頭有十幾款不同品牌的香水，林薇的目標不是這些，手在紙袋的角角落落里搜羅，在最底下找到一個信封。
“張燃送你這麼多香水干什麼？”
林薇拆開信封，里頭有一張紙︰這是姑姑交給我的，我想會對你有所幫助。如果你在生日這天拆開，我很抱歉，我破壞了這原本應該很美好的一天。但我做不到對你隱瞞，請原諒。
信封里頭還有一個u盤。
插進電腦，里面有一段視頻。
是四年前惠心大廈後門處一輛私家車的行車記錄儀，時間正好是陸雨時結婚那天下午三點半，行車記錄儀剛好拍到了一輛小貨車在惠心大廈後門處停下，一個穿著雨衣，中等身高，戴著口罩的男子跳下駕駛座，打開後車廂，放下卸貨用的滑梯，然後從車廂運下來一個保潔用的一米多高的綠色垃圾桶。
林薇迅速按下暫停鍵，放大細節處，垃圾桶的蓋子外露出一截黑色的東西。
是頭發。
林薇忽然一陣胃疼作嘔，是林薔的頭發。
垃圾桶里裝的人是林薔。
李昂紅了眼楮，背過身去，很快又轉過身來，繼續看。
視頻繼續，男子神色自若，這時也發現了那一小截露在外面的頭發，鎮定自若地將頭發塞了進去，蓋子忽然被頂了一下，林薔試圖探出頭來，可是頭還沒露出來一半，又被男人用力按了回去，還被男人用力揮了幾拳，最後好不容易才蓋上蓋子，進了大廈的消防通道，消失在視野之中。
視頻也在這里結束。
林薇捏著拳頭，眼淚止不住地流淌。
她居然是這麼被帶到了惠心大廈的，被人藏在垃圾桶里。
而且，她這時候還沒死，她是有知覺的，她甚至曾經想過逃，說明她那時候還有反抗的氣力，可最後還是沒有成功。
男子抽打她那幾下，雖然她看不見林薔的樣子，可隔著屏幕，都覺得疼痛萬分。
李昂看見垃圾桶的蓋子被頂那一下時，心中更是針扎一樣，只要一想到里頭是林薔，便恨不得沖進屏幕里將那個殺人凶手千刀萬剮。
房間里安安靜靜。
兩人都平息了好一會兒。
李昂拿起張燃留下的紙條︰“姑姑？張嘉玲！她從哪兒弄來的視頻，這麼重要的證據為什麼不在一開始立案的時候拿出來！！”
視頻里的男子是沒有拍到臉的，而且對方很謹慎，戴著口罩。
可對惠心大廈的布局這麼熟悉，而且能自由出入惠心大廈的人，其實也並不多。
雖然林薇認不出龐鑫宇來，可如果是龐鑫宇熟悉的人，興許能根據身形一眼辨別。
那麼，張嘉玲把視頻藏起來，是為了包庇龐鑫宇？
林薇還未理清思路，李昂已經拔走u盤下樓去了，她趕忙去追，下樓梯時太急，摔了一跤，頭重重地磕在牆上，手掌從牆面飛快擦過，一股鑽心的疼襲來。
王雪娥听見動靜不小，出來查看，看見林薇趴在地上一時站不起來，趕忙過去攙扶她。
“林律師，你沒事吧？要不要緊？”
林薇顧不得頭上的傷和手掌上的擦傷，撇開王雪娥，繼續去追李昂。
“李昂？李昂？”
李昂越走越快，林薇在後面一邊追他，一邊給他打電話，電話被王雪娥接起來。
“林律師，李律師的手機落在辦公桌上了，他沒帶。”
見鬼！
林薇追出巷子口時，正好看見李昂開車離開，目光冷冽如刀，帶有一種不管不顧，視死如歸的感覺。
林薇只得給張燃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張燃還在家里陪姜萊吃早餐，看見林薇的電話，猜想她應該是看了u盤里的內容。
他一直在等這通電話。
電話剛接通，他忐忑不安，不知道該說什麼，卻听見那頭傳來林薇心焦的聲音。
“張燃，李昂他看了視頻，現在可能去你家找你了。你要是看見他，一定要幫我穩住他，我馬上過來。”
張燃還有些發愣︰“好，你別著急，他要是來找我，我一定幫你留住他。你還好吧？”
掛了電話，也不禁有些忐忑起來。
李昂平時看著做事很理智的一個人，遇到愛人的事，居然如此有血性。
林薇打車趕到張家老宅門口時，一眼便看見了提前在門口等待的張燃。
張燃一眼看見林薇額頭上的傷口︰“你額頭，怎麼弄的？”
林薇下意識地躲開他伸過來的手︰“李昂呢？”
“他沒過來，我一直在等他，沒看見他。”
林薇懵了一下︰“他沒來找你，那他……”
張燃也想到什麼︰“他會不會去找姑姑了？”
大事不妙。
林薇寧願他來找的人是張燃，一時有些心焦，可她沒有張嘉玲的聯系方式，想了想，也只能找陸雨時了，正要給陸雨時打電話，身旁傳來張燃一如往常鎮定的聲音。
“我來打吧。”
林薇這才覺得自己真是急糊涂了，怎麼事事好似都只能想到陸雨時，當真是沒用極了。
電話終于通了，張燃問︰“姑姑，是我。你在哪兒？公司？我有個朋友可能會去找你，是林律師在律所的合伙人，我把他照片發給你，你要是看見他，一定要聯系我。還有……”
“他情緒可能有些沖動，如果做出什麼不當舉動，還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抬貴手，不要跟他計較，也不要傷害他。我會記住你這個人情的。”
說著，看了一眼林薇。
林薇在手機上找了李昂的照片發給張燃。
張燃再轉發給張嘉玲。
張嘉玲只看了一眼那張照片，便迅速明白了什麼，淡道︰“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