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出來時，林薇臉上的淚水也干了。
陸雨時跪在地上，無聲地抱著她，下巴輕輕擱在她頭上。
不知過了多久，林薇身體微微動了一下，掙扎著站了起來，什麼也沒說離開了，像一縷幽魂。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張燃在療養院的大廳等著二人，看見林薇一個人從電梯里走出來，馬上上前關切。
“陸叔叔呢？他……”
林薇像個木偶一樣地朝著停車場走去。
張燃不放心，怕陸雨時出事，還要再上去看看，另一部電梯隨後下來，陸雨時從里頭走了出來，看見去而復返的張燃，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他折返的意義。
然而此時也顧不得感動了，只拍了拍他肩膀，就去追林薇了。
張燃走出去，正好看見陸雨時開車離開，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林薇木然地看著窗外。
一路上，車里安安靜靜。
到了家，林薇去口袋里摸鑰匙，想起來包包落在陸雨時家里了，一時十分疲憊，連話都不想說了，陸雨時見狀，趕忙從自己口袋里拿了鑰匙出來，擰開房門。
回到家，林薇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一飲而盡。
喝完水，她回到臥室躺下，這一天消耗了太多的體力，此刻渾身無力，連卸妝的力氣都沒有，眼皮一合上都疼。
陸雨時以為她太累要睡了，準備今晚先在客廳對付一夜，要離開臥室時，忽然听見身後傳來。
“陸雨時。”
房間太安靜，他腦子里繃著一根弦，扭頭看了一眼床上一動不動的林薇，還以為是自己幻听了，正要離開，又听見——
“你不恨她嗎？”聲音虛弱低沉，氣若游絲。
陸雨時想了想︰“如果殺了她，林薔就能回來，一切都會回到原本的樣子，我現在就去殺了她。可是……”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世界上沒有一命換一命，有的話，他可以把這條命賠給林薇。
林薇無動于衷，“你把她當家人，什麼都跟她傾訴，她卻只想看著你內疚，看著你痛苦，甚至還要殺了你喜歡的人。你不恨她嗎？”
“我最恨的是我自己，怪我太相信她了。”
林薇沉默了一會兒。
陸雨時怕她還有話要說，在門口靜靜等待著。
“我下周會去接外婆回來。”她說。
陸雨時明白她的話外之意︰“好，我盡快搬出去。”
林薇第二天醒來時，陸雨時已經不在客廳的沙發上了，沙發上有他昨晚蓋過的小毯子，疊得整整齊齊，桌上還做了早餐，三明治和煎香腸，牛奶還是溫熱的。
他倒是乖覺，知道林薇醒來不想見他，所以自己先離開了。
早餐林薇沒有吃，直接丟進了垃圾桶，洗了澡，換身清爽的衣服，便去坐地鐵。
手機上有李昂和武亦涵昨天發來的生日祝福，臨近零點的時候，張燃也發了。
「林律師，生日快樂，我永遠記得兩年前的冬季，你在闌州機場彈鋼琴的樣子。我跟陳外婆一樣，都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
他發了一張不知道什麼時候偷拍的林薇的笑臉。
照片上，林薇拿著一根試香紙輕輕嗅著，嘴角露出合意的淺笑。
林薇看著照片想了許久，是之前她說喜歡柚子味的香味，張燃帶她去各大商場逛街，尋找香味時偷拍的。
「你看，你笑起來很好看的。」
……
還未走到律所門口，便看見律所門口圍了不少街坊鄰居，議論著什麼，里頭隱約有爭執聲傳來。
林薇分辨出其中一個男人的聲音，不是別人，王雪娥的丈夫，謝軍。
果然還是要出事。
“大家評評理，王雪娥她自己不檢點，跟這個什麼李律師勾勾搭搭，以前我就看他們兩個眉來眼去的，現在倒好，還沒離婚呢，就住在一起了。你們兩個不要臉的，被我抓住了吧。”
謝軍拿著手機對著二人好一頓拍。
王雪娥只穿了一件睡衣，頭發還是濕的，睡衣內里沒有穿內衣，有些狼狽地躲在李昂身後。
李昂苦口婆心地解釋︰“謝先生，我作為律師提醒你，我這里裝了監控的，你的一言一行都在里頭，我保留向你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還有，我不住在這里，我每天都有回家的，監控也拍得清清楚楚。你繼續在這里胡攪蠻纏，我報警了。”
謝軍舉著手機︰“律師了不起啊，律師就可以摸別人老婆啊？我都看見了，你有證據，我也有證據。”
有附近看熱鬧的男商戶起哄道︰“有證據拿出來，大家看看。”
不少人跟著附和起來。
李昂額頭凸凸地疼。
王雪娥指著謝軍大罵︰“姓謝的，你要不要臉，明明是你自己在外面養小三，孩子都能打醬油了，還一直騙我。要不是李律師收留我，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你現在還有臉來倒打一耙。”
謝軍︰“你少扯那些亂七八糟的，我知道了，你是嫌我老了，沒有這律師年輕，是吧？什麼律師，我看也就是……”
話沒說完，手里舉著的手機被一只手極速抓走。
謝軍正欲分辯，忽然看見了舉著他手機的林薇。
林薇順便翻了翻他手機相冊，翻到很多謝軍和情人，及孩子三人的合影。
“謝先生還真是會享齊人之福啊。”
他將照片在眾街坊面前拿了一圈，很多人都拿出手機拍下。
謝軍見勢不對，要去搶手機，林薇後退了一步︰“謝先生，我已經報警了，你以後要是再來鬧事，律所有任何損失，我都會算在你賬目上。至于你跟王女士的離婚官司，法院很快就會判了。你耐心些。”
說罷，將手機丟給了謝軍。
面無表情地進了律所。
李昂和王雪娥隨後跟進去，林薇看了一眼王雪娥︰“怎麼回事？”
王雪娥正欲解釋，李昂說，“你先上去換件衣服，頭發吹干了。”
王雪娥很是愧疚地上樓去了。
李昂見林薇氣壓很低，問了一句︰“你怎麼了？”
林薇耐著性子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李昂︰“夏天太熱，她在門口洗頭，我來的時候她滑了一跤，我去扶她的時候，謝軍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了。”
林薇︰“這里都是街坊鄰居的，而且白天可能還會有客戶上門來，你讓她注意一下吧。衣著整潔是最基本的。”
李昂點點頭，還是問她︰“你臉色不太好，出什麼事了？”
林薇︰“你上樓來，我有事跟你說。”
上了樓，林薇的辦公室被王雪娥打掃過了，窗戶也是打開的，比平時要更加干淨，桌上還特意給她倒了水。
林薇的文件沒有動過，倒是懂得基本的分寸。
桌上放了兩個盒子。
“這個是你那個朋友，武亦涵昨天送來的，給你的生日禮物吧。這個，是閃送下午送來的。”
林薇沒心情拆禮物，坐下來，眼角滑落一行淚。
“我知道姐姐的死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