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雨時的辭職信遞上去後,總監專門找他談了話,措辭拿捏得很小心,詢問他是否是因為之前被調去午間新聞,心生不滿。
又無奈地表示,電視台這種體制內的地方,都是按照章程規矩辦事的。
等過段時間,他就找理由將他調回去晚間新聞,又跟他訴苦,最近台里如何如何艱難,請他這樣的新聞部元老務必在這時候留下,共克艱難,台里不會忘記他的付出和貢獻。
陸雨時對這套說辭全不在意,換做平時還能敷衍一下,可因著張燃的事,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全無應付的心思,只回了一句“抱歉,我非走不可。”
總監問“為什麼?”
陸雨時“把柄太多,被人抓住了,說不定哪天就被人拆穿了,到時候還給台里添麻煩,所以,我還是自己先辭職吧。”
按照流程,陸雨時的辭職信遞上去,差不多要有一個月的時間才能走人,這期間的工作安排還是照舊,只是要另外配合電視台培養物色新人。
知道陸雨時要辭職,最意外的當屬馮樂妍。
她特意等在演播廳,等陸雨時播完午間新聞後,神色不安地問他“陸老師,你為什麼要走啊?”
陸雨時心情很一般,忽然想起林薇收了他的戒指,嘴角這才有了一絲笑意,隨口說“要結婚。”
馮樂妍一下呆住。
演播廳里但凡听見這話的工作人員都是一愣,全都看向陸雨時,齊齊恭喜。
“恭喜啊,陸老師。”
“陸老師早生貴子。”
“陸老師這是回家給咱們電視台培養新人去了。得請客啊。”
雖然知道還遙遙無期,也知道未必有那一天,可此時這些祝福和玩笑,倒是頗合他的心意,他含笑回應著,生活好似這才有了一點滋味。
羅鵬很著急地過來找陸雨時,正好看見這一幕“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走過去將陸雨時拽出來“我姐找你。”
羅鵬特意給羅文通風報信,讓她來找陸雨時負荊請罪,整個張家得罪誰都行,就是不能得罪陸雨時。
陸雨時“我很忙,沒空見她。”
羅鵬頭疼“忙什麼?現在不是吃中飯的時間嗎?”
陸雨時“忙著吃中飯啊。”
說罷,離開了演播室,往食堂的方向去了,羅鵬看著他的背影幾乎要跳腳“一個個年紀一大把了,要不要這麼 。”
二人離開後,馮樂妍還是一副不能相信的樣子。
羅文在電視台外面的車里等了一下午,陸雨時都沒有出來見他一面,一直到快下班時,才看見了陸雨時的車子從停車場出來,明明看見了她,卻當做沒有看見一般,往另一個方向開去了。
羅文正要讓司機追上去,手機上收到羅鵬的電話。
“別追了,他去找朋友喝酒去了,不會見你的。”
錢導演和羅政知道陸雨時要辭職,特意約了他一起吃晚飯,知道陸雨時喜歡小桃子,羅政還特意將妻子安娜也叫上了。
“你要結婚?跟誰啊?”
“對啊,怎麼沒听說過?你也不把人帶出來給我們看看,太不夠義氣了。”
陸雨時抱著小桃子逗她笑“沒影的事兒,說著逗自己樂的。”
錢導演和羅政對視一眼,都很無語。
羅政問“那你辭職後有什麼打算?”
錢導演神秘兮兮道“我听說天海集團的老張董住院了?你是不是收拾收拾,回去分遺產了?你能分到多少?”
陸雨時“分不到。”
羅政“他還用分遺產?子初藥業的股份他躺平十輩子都夠了。”
陸雨時一整個晚上都沒怎麼說話,只是逗著孩子玩兒,時不時地喝幾杯,七點多的時候,手機上收到林薇給他發的微信,問他幾點回家。
他這才想起,忘了跟她說自己出來跟羅政和老錢吃飯了,他拍了一張小桃子的照片,發給林薇「不好意思啊,忘了跟你說,我今天遞了辭職信,老錢和羅政一定要約我出來吃飯。」
林薇回復了好字,過了會兒又問他是不是喝酒了,需不需要她去接他。
陸雨時心中自然是希望她能來,可轉念又想到,老錢和羅政都沒見過她,也不知道她就是林薔,來了之後,只怕解釋起來會很麻煩,林薇也不自在。
「我找代駕就好,你早點休息,不用等我。」
陸雨時不回家吃飯,林薇也就懶得回家做飯了,晚上沒事,她便去了張燃訓練的射擊館,準備踫踫運氣。
已經快八點了,射擊館里不止的槍擊聲還在繼續,是張燃在訓練。
林薇不敢過去打擾,坐在休息區等他,到了八點半左右,張燃手機鬧鐘響起,他這才取下耳機和目鏡,喝了口水,準備回去休息會兒。
手機上有很多人發來的微信,陸雨時,姜萊,還有林薇的。
他一一點開,沒細看,抬眸來,和林薇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張燃不似往日活潑,帶著渾身汗水在椅子上坐下,拿毛巾擦頭上的汗水“我沒事,老陸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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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他不是很好。”
張燃听她語氣中都是對陸雨時的擔心,心中酸澀,笑了一下“有你陪著,他有什麼不好的。再說我也沒怪他,我媽也沒怪他,沒有任何人怪他。道理我都懂,這種時候你總不至于要逼我跟他握手言和,像以前一樣吧。我心胸還沒那麼寬闊。”
林薇“我沒有這個意思。”
張燃“那你是什麼意思?過來看我,我沒那麼脆弱,也沒那麼是非不分,我只是暫時無法接受。為什麼偏偏是爸爸和奶奶出事?為什麼他們一家人要搞成這樣?我爸爸和奶奶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無端扯進來?我看張嘉信就是故意的,無論死的是誰,他都稱心如意。陸叔叔還是太善良了,只打斷他一條腿,要是我……”
他諷笑了一下,沒有往下說。
林薇心底泛起冷意,有些擔心“張燃,雨時他對你最大的期望就是你能活得開心自由,不要攪進張家的是非漩渦里面。他自己是沒辦法了,但你可以。”
張燃“那你能忘記你姐姐的仇恨嗎?”
林薇啞口。
張燃往椅背上一靠“看吧,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卻來勸我做到。他那麼愛你,他對你的愛一點不比對我少。可他的愛也不能化解你一絲一毫的仇恨,你現在也不過是跟他耗著。”
林薇想反駁,嘴張了張,發現自己反駁不了,張燃雖然平時看著嘻嘻哈哈的,但其實很聰明,很多事情不過是裝糊涂。
他聳聳肩“看吧,這就是你。可這樣的你卻跟我說,讓我忘記仇恨,遠離張家。”
他起身來收拾好訓練包,兩人在射擊館門口分開時,張燃忽然叫住林薇“就算別人都不理解我,你是理解我的,對吧?”
林薇“張燃,仇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自己沒辦法戰勝仇恨,但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樣,被仇恨吞噬。這也是你陸叔叔對你的期盼。”
張燃笑了一下,目光鋒利道“我做不到,他們殺了我爸爸和我奶奶,卻沒有付出任何的代價,也沒有接受法律的制裁。 那我爸爸和我奶奶的死,算什麼?為了給我攢功德?讓所有人對我心有愧疚?如果我現在得到的一切,是拿他們的死換來的,我寧願活得卑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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