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燃從心髒外科出來時，林薇正好來看陳彥珍，電梯門打開，正好看見張燃一臉怔然，不知在想什麼，忘了出來。
眼見著電梯門又要合上，林薇按了開門鍵，出聲提醒“張燃？”
張燃回過神來，看見林薇“林律師。”
林薇見他臉色很差“你怎麼了？”
張燃心不在焉地搖搖頭，出了電梯就要走，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麼，又折回來，問林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忽然想起上次，張知禮欲言又止，被林薇用刀子將未出口的話逼了回去。
現在想想，當時林薇的反應就能解釋了。
林薇“知道什麼？”
張燃自嘲地笑了一下“看來就我一個人不知道。”
說罷，轉身走了。
林薇很奇怪地看著他的背影，不解其意，才剛走到陳彥珍病房，手機上便收到陸雨時的電話，她接起來。
“林薇，你能聯系上張燃嗎？”
語氣很急。
林薇“我剛剛還在醫院樓下看見他了，他剛走，出什麼事了？”
陸雨時“他好像……知道車禍的真相了。”
林薇忽然明白過來，剛才張燃問她那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是什麼意思。
陸雨時“我給他發了信息，打電話，他都沒有回應，你給他打一下試試。”
林薇說了個好字，又問他“出什麼事了？”
陸雨時盡量長話短說，林薇听得眉頭都皺起來，掛電話時安撫了他一句“你也不要太擔心，張燃已經長大了，他明白的。”
掛了電話，她給張燃撥電話過去，沒有人接。
陳彥珍看她一個晚上心不在焉，時不時就拿起電話看一看，問她也不說，等吃過晚飯，便沒有拉著她說話，讓她早些回家了。
陸雨時在張家老宅的正廳一直等到九點多，門口傳來鐵柵欄門的聲音，他一陣心驚，騰地站起來，疾步走到門口，下了台階，走到柚子樹下，才看清回來的人是姜萊。
姜萊見他如此失落，安慰道“我給他電話了，他一會兒就回來了。你不用擔心。”
听見這話，陸雨時心中的石頭才稍算落地了。
雖然林薇也沒有聯系到他，但總算他還肯接姜萊的電話。
“他……還好吧？”
姜萊看他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拍拍他肩膀“別擔心，他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你給他一點時間，總是需要時間的。”
林薇也是這麼安慰他的。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陸雨時總還記得，他小時候的樣子。
陸叔叔，我爸爸是什麼樣的人？
陸叔叔，你說爸爸會以我為驕傲嗎？
陸叔叔，你可以去學校假裝我爸爸嗎？
……
縱然張燃已經長大，可在陸雨時心里，他始終還是個孩子。
一個一出生就沒了父親的孩子。
沒看見張燃平安回來，陸雨時自是不肯走，卻又怕張燃看見他在門口等著，不肯進屋來，只得讓羅鵬將車子停在稍遠的十字路口，因為隔得有些遠，他眼楮一動不動地盯著路口，生怕錯過任何一輛車子。
羅鵬原以為陸雨時主動辭職後，往後等著自己的都是好日子，哪知還沒從電視台走人，就出了這檔子事。
連累他要陪著陸雨時在這里當夜貓子。
一直到零點左右，才看見張燃開車回來，進了張家老宅。
羅鵬在心里阿彌陀佛，打了個哈欠，只听見後面傳來疲憊的一聲“走吧。”
林薇八點多就在家里做好了飯菜，九點多給陸雨時發了微信，他也沒有回復。
一直等到快凌晨一點，才听見門口傳來擰鑰匙的聲音。
陸雨時眸色沉沉，進了門，扭頭看見林薇站在臥室的門口，擔憂地看著他。
兩人都默了默，林薇從他手里接過公文包，給他盛飯，將一直熱的湯給他盛了一碗，是今天新炖的，豬肚雞湯。
陸雨時沒什麼胃口，可看她等到這個時間，而且忙活了一桌子菜，又覺得不好意思，從她手中接過湯碗來，勉力露出一個笑容來“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林薇听他聲音極盡疲憊，心中泛酸，也給自己盛了一碗，在他身旁坐下“我也沒吃，一起吃吧。”
兩人安靜地喝著湯，林薇問他“見到張燃了嗎？”
陸雨時淡道“見到了，他回家了。”
林薇也放心了些，吃過飯，兩人洗漱後，早早地睡下了，這一夜陸雨時都睡得很不踏實，林薇輕輕環住他的腰，輕柔地撫著他的肚皮“你沒有做錯什麼，不是你的錯。”
陸雨時抓住她柔軟的手，輕輕扣住“我害他沒了爸爸，沒了奶奶。現在，還害他沒了他的陸叔叔。”
從今天起，張燃記憶中的陸雨時會扭曲成另一個樣子。
縱然他足夠善良，足夠通透，他們之間的關系也能很難再回到過去了。
想到這里，陸雨時便十分痛心“我還搶走了，他最喜歡的人。”
如果上次過年在宜城，他沒有利用長輩的身份強迫他跟跟著自己回來，如果林薇的舊人不是他陸雨時，也許張燃早就已經追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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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會不喜歡他呢。
已經凌晨三點了，姜萊還在陪著張燃打游戲，母子兩穿著睡衣坐在地上，手里拿著游戲機。
玩的是超級馬里奧派對里的捕魚游戲，完全不需要動腦子，只需要雙方配合默契的雙人游戲。
張燃一邊嫌棄，一邊配合，嘴里打著哈欠“我為什麼要陪你玩這麼幼稚的游戲？我都說了，我沒事了，你還讓不讓人睡覺？”
姜萊“哎呀，沒人陪我玩嘛。”
張燃“你叫你助理陪你玩啊。我運動員，我不能熬夜的。”
姜萊“你最近又沒有比賽。讓你陪我玩個游戲，你都這麼多話。那我生你干嘛？你這還沒女朋友呢，以後結了婚還了得？娶了媳婦忘了娘，你都不用娶媳婦，你就忘了我這個娘。沒良心的小東西。”
說著，在他頭上來了一下。
張燃忍無可忍地丟下手柄“承認了承認了啊！玩什麼游戲，根本就是故意點我！我看出來了，你跟老陸站一邊的！說我沒良心，我要是沒良心，這世界上沒一個好人了。我就是太有良心了。”
姜萊“那你告訴我，你陸叔叔做錯了什麼？他有什麼錯？”
張燃說不出話來，胸口堵得慌，跳上床去“就你心大！”
姜萊“那我問你，換做是你，你有更好的辦法嗎？如果你是他，你要怎麼辦？你能做得比他更好嗎？你奶奶從把他帶回來的那一天起，就是真的把他當一家人的。你爸爸也是拿他當親……親弟弟的。這件事，我們所有人都是受害人，包括你陸叔叔。他也失去了親人。”
張燃皺著眉頭，不解“媽，你一點都不怨他嗎？從來沒有恨過他？”
姜萊“最開始的時候，是有厭惡過一陣子的。可是這麼多年了，他待你怎麼樣，你自己心里也有數。就算是自己親兒子，也就這樣了。”
“這個事情很清楚明白的呀，最壞的就是你爺爺，還有老二那對母子，我一向恩怨分明的，你看我從來沒給過你爺爺和那對母子一個好臉色。”
“你再想想，老二家那個小子跟你說這些，不就是想看你跟你陸叔叔反目成仇嗎？那你能中這個計？咱們還能讓他們看笑話？呸！想起來我就氣，可惜我不在，否則我真要好好收拾那小兔崽子！”
姜萊說了半天，口干舌燥“這麼簡單的事情你要是都想不明白，那我真要懷疑，你是不是我親生的。”
道理自是這番道理，可要接受起來，就沒有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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