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同樣的暴風雨。
只是,三年前婚紗照上的新娘王敏芝已經成了一張遺像。
平時門可羅雀的殯儀館門口這日停滿豪車,多如牛毛,光是撐著傘來接人的禮儀人員一茬一茬的,下餃子一般。
王敏芝是本地有名的女企業家,今天是她的遺體告別會,前來吊唁的不少都是本地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殯儀館當天的安保也是全線升級,門口還站了不少身強體健的黑衣保安。
算起來,王敏芝跳樓已經半個月,警方直至兩天前才將遺體移交給陸雨時,為了讓她早日往生,陸雨時緊急操辦了這場追悼會。
秋雨連綿,他一襲黑衣站在殯儀館門口迎候賓客,氣質儒雅,五官周正俊朗,即使最近深處風波旋渦,依舊風華不減,只是看著比三年前清瘦滄桑了些。
“陸老師,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告別會馬上要開始了。”助理羅鵬提醒道。
陸雨時轉身要進去之時,余光瞥見一抹清瘦的身影,腳步忽然一定。
一輛印著“天天鮮花”的小皮卡車在殯儀館門口停下,一個瘦弱的身影跳下駕駛座,麻利地打開後備箱,搬出里面的三箱黃玫瑰。
黃玫瑰,王敏芝最喜歡的花。
殯儀館今天是一片黃玫瑰的海洋。
陸雨時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抹熟悉的身影。
大雨淅淅瀝瀝,女人沒打傘,手忙腳亂地將花搬上小推車,冒雨朝著大門的方向而來,沒走幾步,身上全淋濕了,好在穿著一身黑,長衣長袖,倒也並不至于出洋相。
黑色顯瘦,女人本就單薄,這樣渾身濕透站在雨中忙碌,更顯落魄。
隔著密密麻麻的雨簾,水汽如煙似霧,陸雨時看不真切女人的臉,捏著金色傘柄的手卻不自覺加重。
是林薔!
幾乎是一瞬之間,陸雨時眼中升騰起一絲稍縱即逝的微弱的光,很快又熄滅了。
因為他想起來了,林薔三年前就死了——在他結婚當天。
惠心大廈……
“陸老師,該進去了。”羅鵬再次的提醒打斷了他的思緒。
陸雨時剛轉身,身後傳來聲響,他眉心微蹙,轉過身去,視線看過去——路面積雨太多,女人推著的小推車出了故障,突然翻車,鮮花翻了一地。
女人也摔了一跤,她手上擦傷了,卻也只是看了一眼,不敢耽擱時間,去撿被雨水打濕的鮮花。
全世界不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陸雨時很容易地就猜到了女人的身份,淡淡掃了一眼,羅鵬馬上心領神會,朝里叫了一聲︰“來幾個人,幫幫忙。”
馬上有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撐著傘跑出來幫忙。
林薇頭頂的大雨忽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急雨打在傘面發出的“砰砰砰”的聲音。
是一把傘面寬大,面料密實,通體黑色的傘,傘柄是標志性的金色獅頭。
陸雨時的傘。
撐傘的人已經換成了羅鵬,羅鵬幫她將小推車扶正,少了只輪子,可能是卡在了哪個縫隙,剛才她推得急,完全沒有注意。
羅鵬幫她將小推車放回車子後備箱,回頭看了她一眼,一種熟悉感撲面而來,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他看了一眼她手掌上的擦傷。
林薇凍得渾身發抖,嘴唇也有些發白,她從腰包里拿出一張單子︰“麻煩簽個字。”
羅鵬不負責這些瑣事,領著林薇進去找能簽字的人,一路上都在回憶到底在哪兒見過這人。
時間太緊,市內的殯儀館都要提前預定,但這對于人脈通天的陸雨時不是什麼難事。
這家殯儀館同一日有好幾家在舉行追悼會,王敏芝的追悼會在其中最大的一個告別廳舉辦,規格最高,來參與追悼會的賓客也最多身份最為隆重,門口甚至還有專門的登記人員和安保人員,需要專門的電子邀請函才能入內。
羅鵬這張臉就是通行證,走幾步不時回頭看一眼林薇,眼神不著痕跡地打量她。
他跟了陸雨時兩年了,還從未見過陸雨時發善心。
何況,還是在王敏芝的遺體告別會上。
找到管事的人簽完字,羅鵬看似隨口一問 ︰“加個微信,下次需要花,再找你們店。”
林薇摸了摸口袋,冷得聲音都在打顫︰“手機……在車上。”
羅鵬今年不過二十六歲,名校畢業,人長得帥,個性又騷包,加上跟著陸雨時見了些世面,在外面撩妹無往不利。
沒想到主動問一個花店員工要微信,居然被拒絕了。
他聳聳肩,做出一副“可惜,你要不到我聯系方式”的臭屁表情。
林薇出去時,正好經過告別廳。
“今天雨很大……”
是陸雨時的聲音。
「海州新聞」傍晚六點半準時會出現的聲音,十五年雷打不動。
“謝謝大家冒雨來參加我亡妻的追悼會,我替敏芝謝謝大家。”
台上,陸雨時正在致辭,他聲音很有磁性,臉上不復往日新聞主播的銳氣和鋒芒,聲音也比往常多了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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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斜眸過去,視線越過滿屋子黑壓壓的貴客,徑直看向台上正在發言的男人。
猝不及防地,與陸雨時的目光撞上。
最近正是多事之秋,王敏芝跳樓,外界傳聞陸雨時繼承了巨額遺產,三年前二人這樁婚姻便不被看好,從前陸雨時是海州電視台的新聞一哥,當家門面,可那場婚姻過後,他一夜之間成了街知巷聞的軟飯男。
整個海州,都在看他的笑話。
三年後,膝下無兒無女的王敏芝跳樓,陸雨時繼承了巨額遺產,外界又開始盛傳他吃絕戶,蓄謀已久殺妻奪家產。
這一次,他直接被服役了快二十年的電視台下課,離開了穩坐了十五年的六點半新聞主播的位置。
警方將他里里外外查了個遍,沒有半點問題,最後才歸還王敏芝的遺體。
按說王敏芝是社會公眾人物,且她的死亡在社會上掀起了如此大的輿論,警方應該公開她的死因,但王敏芝的父親堅決拒絕公開女兒的真正死因。
于是,整件事情就變得微妙起來。
……
即使知道……站在門廳口的那人不是林薔,可對視的那一刻,陸雨時心中某個位置還是針扎一般。
林薔如果還活著,絕不可能用這樣平靜的眼神看他。
四周目光太多太雜,還有一些媒體記者。
陸雨時很自然地移開視線,繼續發表致辭。
“我知道,外界對我,對我和敏芝的這樁婚姻有很多不好的傳聞,但我很感激她,她教會我很多非常重要的人生道理。”
他頓了一頓。
“這樁婚姻,我獲益良多。”
陸雨時此時正值風口浪尖,在一眾媒體面前毫不避諱地直接說出“獲益良多”四個字,實在是惹人浮想聯翩。
台下黑壓壓身份尊貴的賓客們听見這四個字也都神色各異。
陸雨時不動聲色地看向門外的方向,原本站在那里的人已經不見了。
告別會結束後,陸雨時要陪同工作人員護送王敏芝的棺槨去火化,目光忽然一定,伸出手去,在賓客們獻的小山一樣的黃色玫瑰中抽出一朵黃色花朵來。
羅鵬見他不對勁︰“怎麼了?”
陸雨時︰“這不是玫瑰,是薔薇。”
玫瑰和薔薇無論是花型還是花苞大小,不仔細看都差不太多,又都是黃色,若非是專業人士,還真是發現不了。
花店送來的黃玫瑰都是處理過的,特意去過花刺,陸雨時手里這支花枝上花刺密布,顯然沒有經過處理。
羅鵬提醒︰“小心有刺。”
已經來不及了,陸雨時指尖傳來一絲奇異的觸感,並不太疼,他移開拇指,指腹上赫然插著一根花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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