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那邊本來在灶房洗刷碗筷,听見院門響動,水淋淋的手在圍裙上揩了兩把,笑著迎出來“誰呀?”
周辰側身讓了讓,笑道“娘,是茂全哥和嫂子來了。”
“哎喲,是茂全和大妮呀!有些日子沒見了,快進屋坐!”周母臉上笑開了花,趕忙招呼。
周辰目光落在他們手里提溜著的東西上,連忙上前“茂全哥,嫂子,你們來就來,還帶這麼多東西干啥?太見外了!”
茂全憨厚一笑,把手里的網兜提高了些“也沒啥好東西。這不是听說弟妹生了,還是龍鳳胎,天大的喜事!我倆就琢磨著得來沾沾喜氣。听我爹說,母子平安,兒女雙全,這可是大福氣!”
周辰引著他們往堂屋走,嘴上應著“當時也沒想到是倆,驚喜壞了。就是倆孩子剛出來時都比單胎的娃兒瘦小些,醫生說了,好好喂養,很快就能追上。”
周母在一旁嗔怪地拍了下周辰的胳膊“傻站著說啥呢,快讓你哥你嫂進屋喝茶呀!”
“哎,對對對,瞧我。茂全哥,嫂子,快屋里坐,我給你們沏茶。”周辰恍然,趕緊撩開門簾。
進屋後,夫婦二人先輕手輕腳地進了里屋看望甦桃桃和兩個孩子,壓低聲音說了會兒體己話。
見甦桃桃面露倦色,便很快退了出來,周辰輕輕掩上房門。
堂屋里,周茂全和劉大妮挨著坐在那張舊沙發上,劉大妮摸了摸身下的軟墊,笑道“這沙發坐著是舒服,又軟和又暖乎,回頭咱家也攢錢弄一個。”
周茂全點頭附和“是得弄一個。哎,這就是電視吧?里頭唱的是……黃梅戲?”
他好奇地盯著那方小小的屏幕。
他還是第一次見電視,忍不住上前摸了一下。
嗯……有點麻麻的……
汗毛都會豎起來,還挺神奇的。
周辰正提著熱水壺過來,聞言笑道“對,遙控器在桌上呢,嫂子想看什麼台自己按就行。這兒,我教你們,按這個鍵換台……”
他拿起遙控器演示了幾下。
周茂全看得認真“哦,懂了懂了,這玩意兒真方便!科技真是越來越發達了。”
劉大妮也湊近看了看,卻連忙擺手“會看就行了,可別亂按,費電得很。”
周辰把沏好的茶端給他們“哎呀,沒事兒,看個電視能費多少電。茂全哥,嫂子,你們先看著,戲曲頻道這會兒正好有《穆桂英掛帥》。”
安頓好他們,周辰才在旁邊坐下,問道“茂全哥,家里小子現在咋樣?那事兒後來沒再有什麼麻煩吧?”
周茂全吹著茶杯里的熱氣,嘆了口氣“托你的福,交了罰款,那邊就算過去了。總算是有驚無險。幸虧當初你提醒得及時,讓我多留了個心眼,沒傻乎乎地硬來。不然,真被人逮住檢舉了,我這點工作怕是保不住,還得連累你嫂子。”
周辰這邊就笑著說道“對,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周茂全說“這反正經過這一次之後,我也是受到了一個處分,但好在不影響。而且在這個飯店之內,我也算是干到頭了,一輩子估計也就這樣了。不過人總要知足嘛,這樣我已經挺知足了。”
里面的劉大妮也心有余悸地接話“可不是嘛!阿辰,多虧了你當時跟你哥說了那些話。他那實心眼子,差點就犯糊涂。現在想想都後怕,那時候我都快六個月了,要是真被……那後果我想都不敢想。唉,現在生一個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真是受罪呀,不過好在能交罰款保下來孩子就行。”
她說著,眼圈微微有些紅。
周辰寬慰道“嫂子,都過去了,孩子平平安安比什麼都強。”
周茂全喝口茶,搖搖頭“經過這一遭,我也算想明白了。工作上挨了個處分,升職是沒指望了,這輩子估計就在飯店廚房里顛勺了。不過也好,安安穩穩的,知足了。”
周辰點頭“茂全哥你能這麼想就好。老話不是說麼,知足者常樂。”
“對對對,就是這話!”周茂全像是找到了知音,“以前窮的時候,覺得有口飽飯吃就挺好。後來日子稍微松快點,就想著掙更多,心也越來越大。經過你嫂子這事,我才算真醒過味兒來,一家人整整齊齊、平平安安,比啥金山銀山都強。你說你嫂子當時都懷胎幾個月了,真要是被人發現,那時候可是要被人強行拉走流產的,你嫂子年紀又大,這弄不好就是一尸兩命。你嫂子那會兒要是真出點啥事,我……”
他說著,聲音有些哽咽,拿起桌上擦手的布巾擦了擦額頭,也順勢抹了下眼角。
劉大妮輕輕踫了他一下,對周辰說“所以說,咱家都得記著你的好。”
周辰擺擺手“嫂子言重了,咱自家人不說兩家話。對了,中午就別走了,在這兒吃口便飯。”
“吃什麼飯呀?我中午的時候還有事要忙活,不能留在這里吃飯。再說了,弟妹這剛生完孩子,咱就在這里吃飯,也干擾她休息了,也不合適。等弟妹那邊孩子滿月了,吃滿月酒我肯定會過來的,我倆肯定早早到,咱哥倆非得好好喝兩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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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辰笑道“那成!就這麼說定了,滿月酒你們可得來。”
周茂全指著帶來的那個布袋子“這里頭是些我們食堂自己做的吃食,鹵味、包子啥的,還熱乎著,你們中午熱熱就能吃。還有兩包糕點,給桃桃墊墊肚子。”
周辰打開一看,果然是幾個摞得整齊的鋁制飯盒,旁邊還有油紙包的點心。
“這……飯盒我等洗好了給你們送回去。”
“送啥送,”劉大妮爽快地說,“這飯盒是我們自個兒買的,新的。剛看你廚房家什不算多,留著用吧。”
周辰心里一動,暗道周茂全不愧是廚師,眼楮真毒,笑道“行,那我就不客氣了。”
送周茂全夫婦到樓下,周辰見他們似乎要往公交站走,便說“茂全哥,嫂子,我騎摩托送你們吧,快些。”
周茂全一愣“摩托?你啥時候置辦上這大件了?”
周辰已經轉身從樓梯間推出來一輛擦得 亮的軍綠色三輪摩托“前陣子托人弄的二手貨,收拾了一下還能騎。上來吧!”
周茂全和劉大妮看著這突突冒煙的“鐵驢子”,又是驚訝又是羨慕。
劉大妮小心翼翼地側身坐進邊斗里,周茂全則跨上後座,忍不住拍了拍周辰的肩膀“好家伙!阿辰你是真有本事!大船開著,摩托騎著,咱老周家這一輩,數你最出息!我看吶,周家以後興旺,就得看你了!”
周辰發動摩托,笑道“茂全哥你可別捧我,我就是運氣好點,剛把日子過順當點。帶著咱周家興旺這麼大的事,我可不敢想。”
摩托“突突”地駛出院子,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劉大妮第一次坐摩托,有些緊張又有些新奇地抓著邊斗扶手,看著街景往後溜。
周茂全在後座迎著風,大聲說“阿辰,你這就是太謙虛!你的變化哥都看在眼里呢!茂全哥我相信你有這個本事,你看看這幾年你的發展我都是看在眼里了,從一窮二白到現在那算是要啥有啥,而且我還听我爹說,和邊防所那幾位的隊長和軍營那邊也都搞好了關系,甚至縣區和市區那水產公司那邊老板也都有聯系,你現在可是了不得了呀。”
周辰心里暖和,也朗聲回道“借茂全哥吉言!要真有那麼一天,我肯定想著大家,讓咱周家都跟著好起來!”
“好!哥就盼著那天!”周茂全的聲音混在風里,帶著滿滿的憧憬。
到了周茂全家住的家屬院樓下,周辰停穩摩托。周茂全和劉大妮下了車,連連道謝。
“自家人客氣啥。沒事常來坐!”周辰揮揮手,調轉車頭。
家屬院門口看門的老大爺扶了扶老花鏡,瞅著摩托屁股冒出的青煙,咂咂嘴“嘖嘖,這年頭能騎上這玩意兒的,都是能人啊!國家真是越來越好了……”
周辰回到家里將摩托重新上鎖好,畢竟這會兒還是有小偷的,好在這里家屬院有保安看得比較嚴,摩托停在這里也放心。上樓的時候水正好燒熱了,周辰用熱水把周茂全帶來的飯菜全都熱了。
不得不說,國營飯店那邊的手藝還是挺不錯的,能進去當廚師的人,手藝自然不用說。熱完飯菜之後,周辰這邊又特地給甦桃桃包了一個燕窩粥,加上上次帶的燕窩特地曬干還沒有吃,這次全都用來給甦桃桃補身體了。
喂飽了兩個小家伙,奶粉又見了底。周辰對周母說“娘,下午我再去弄點鯽魚回來,炖湯給桃桃下奶。奶粉票我再想辦法。”
周母點頭“行,鯽魚湯好。倆孩子呢,是得多催催奶水。”
下午,周辰又騎著摩托去市場轉了轉,拎回幾條活蹦亂跳的野生鯽魚。日子就在這般忙碌又充實的照料中飛快流逝,轉眼就到了孩子的滿月。
這一個月里,周辰也沒閑著,請人看了八字,又和家里人反復商量。
最後也是決定像他哥一樣,先暫且給兩個孩子起一個小名,至于大名就先不急著,因為周辰打算過段時間看看有沒有機會請人去一下族譜,到時候他們就按照族譜的來起名字,甦桃桃那邊也答應了。
起什麼小名好呢?
小兩口琢磨了好久,又請教了老人,最後算命先生說,孩子命格好,小名不宜過華,取“鶴”與“星”,寓意平安健康,前程遠大。
于是,老大就叫了鶴鶴,老二叫小星。
滿月這天,兩個孩子早已褪去了初生時的紅皺,變得白白胖胖,藕節似的胳膊腿兒亂蹬,可愛得緊。
尤其是小星,一雙眼楮又大又亮,隱約透著點藍瑩瑩的光澤,她盯著周辰看,周辰忍不住把手指伸過去,她便用軟乎乎的小手緊緊攥住,嘴里發出“咿呀哦呀”的無意義音節。周辰沖她做個鬼臉,她竟“噗嗤”一下笑出聲,露出光禿禿的牙床,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
“哎喲,小口水娃,來來來,爹給你擦擦。”周辰忙拿過軟布,動作輕柔。
甦桃桃抱著鶴鶴在旁邊笑“你就知道偏心你閨女。看看你兒子,眼巴巴瞅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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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辰回頭,果然看見兒子鶴鶴睜著烏溜溜的大眼楮,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
他心頭一軟,忙把另一根手指遞過去,鶴鶴也立刻伸出小手握住。
那一刻,一種難以言喻的、血脈相連的悸動瞬間涌遍周辰全身。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想起了自己的爺爺……生命就是這樣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嗎?
他握著的,不僅是自己嬌嫩的兒子,也是周家的未來和延續。
這種沉甸甸又暖洋洋的責任感與幸福感,或許只有為人父母才能真切體會。
陪著兩個孩子玩鬧了一會兒,哄睡了他們,又叮囑甦桃桃好好休息。傍晚,周辰又給甦桃桃端來熬得奶白的鯽魚湯。同時,周元順也想辦法又送來了兩袋珍貴的奶粉。
“辰哥,奶粉票實在緊俏,就搞到這些,我再想想辦法。”周元順擦著汗說。
周辰拍拍他肩膀“辛苦了,元順。有多少先頂著。對了,滿月酒記得來喝。”
“放心忘不了!天大的喜事呢!”周元順笑著應承。
接下來的日子,周辰開始張羅兩場酒席一場在市區,請些相熟的朋友伙計;另一場,則要風風光光地回村里辦。老周家添丁進口,還是龍鳳呈祥,這喜氣,必須讓鄉親們都沾一沾!
市區那邊先提前辦。
周辰這已經做好了打算。
第二天,周辰就在國營飯店那邊定好了幾桌子,請周元順一群人,以及周茂全和他的領導劉大鐵在這里熱熱鬧鬧的吃了飯。
周辰也是架不住勸酒,喝的臉紅脖子粗,回去的時候也是被人送回去的。
不過今天也是真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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