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自動分開兩側,李孝恭身披玄鐵甲冑踏雪而來,靴底碾碎冰層發出咯吱脆響。他目光不動聲色地巡視竇琮所率的十二輕騎,陡然間,他瞳孔驟然收縮,滿是驚詫。其中十人身著暗紋玄衣,正是只听命于皇帝的內廷飛騎,另有兩名內侍垂手坐于馬上。
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後頸,他瞬間意識到,今日這所謂的傳旨,恐怕暗藏隱情。要知道竇琮乃是李淵的元謀功臣之一,昔年隨陛下在晉陽舉義,身經百戰,深得聖心,尋常軍務何須他親自率領內廷飛騎與宮廷內侍,頂著風雪星夜兼程?
一時間,李孝恭神色凝重如霜,喉結下意識滾動,心中五味雜陳。他拱手行禮,鐵甲踫撞發出清響,迎著竇琮陰沉的臉色,寒風卷著雪粒撲來,話音都被凍得發顫“竇公遠道而來,鞍馬勞頓,還請入營歇息片刻,再敘詳情。”
說罷,他側身讓出道路,余光卻死死盯著對方身後那兩名皇宮內侍,掌心在甲冑下早已攥出冷汗。竇琮冷哼一聲,袍袖狠狠一甩,玄色衣擺帶起雪霧,大步往營門走去。十二輕騎連忙下馬,緊隨其後。
李孝恭望著他們魚貫而入的身影,暗自嘆了口氣,抬手緩緩揮動,無奈地搖頭道“都散了!各司其職去罷!”
人群漸漸退散,只留下雪地上凌亂的腳印,在呼嘯的北風中,被新雪一點點覆蓋……
營帳內,炭盆燒得 啪作響,卻驅不散滿室寒意。竇琮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指尖無意識叩擊著扶手,目光掃過牆上的軍事布防圖,冷笑出聲“信州大營如今這副模樣,李總管倒是清閑,廬江王可曾到了?”
“竇公,晚輩在此。” 李瑗從營帳外邁步而進,廣袖袍角還沾著未拍淨的雪沫,強撐著笑意作揖。竇琮抬眸盯著他,眼神冷漠,將他凌亂的衣襟、倉皇的神色盡收眼底。
營帳內氣氛愈發沉寂壓抑,炭火 啪爆開火星,卻暖不透凝滯的空氣。良久,竇琮才慢條斯理地抬手示意身旁的內侍。
內侍上前一步,攤開手中三彩綢緞的聖旨,清亮銳利的嗓音驟然劃破死寂“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 朕膺圖受命,志在廓清宇內,綏撫兆民。方今大業初興,正賴諸卿戮力同心!”
李孝恭單膝跪地的動作頓了頓,余光瞥見李瑗的廣袖劇烈顫抖。內侍語氣陡然轉厲,字字如刀“然李孝恭、李瑗!硤州告急,求救文書迭至,爾等坐擁重兵卻瞻前顧後、貽誤軍機!城中軍民死傷慘重,哀鴻遍野!”
“朕屢降明詔,詳陳方略,爾等竟敢陽奉陰違,陷百姓于水火!此非朕所期于宗室勛臣者!著即刻交接兵權,隨竇琮盡早返京!途中自省己過,思如何補過贖罪!國法森嚴,若再不悔改,定不輕饒!”
最後幾個字如重錘落下,李孝恭攥著甲冑的指節泛白,深吸一口氣,緩緩解下腰間兵符。縱然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皇命難違。他手指摩挲著手中青銅魚符,眼眸低垂。
反觀李瑗,早已癱坐在地,面如死灰。他顫抖著伸手去抓詔書,卻被竇琮一腳踢開,厚實靴底碾過他蒼白的手指“廬江王,你那心思太雜,欺上瞞下實在累人不淺。”
竇琮言罷,朝身後微微頷首,兩名飛騎立即上前,動作利落地架起癱軟在地的李瑗。他蒼白的面容幾近扭曲,錦袍下擺拖過滿地狼藉,掙扎了幾下,便被拖出營帳,凌亂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風雪之中。
竇琮目光掃過帳內眾人,沉聲道“一路奔波勞碌,你們且退下歇息歇息,明日啟程罷。” 內廷飛騎、內侍紛紛領命退了出去,至此營帳內只剩搖曳的燭火與二人相對。
“孝恭,此次你也是受其所累,今夜將交接事宜辦完。” 竇琮將兵符在手中拋了拋,目光意味深長,“陛下念舊情,沒把賬都算你頭上。回長安的路上,也好好反省……”
李孝恭垂眸盯著案幾上的詔書,喉結滾動半晌才抬起頭“竇公教誨,孝恭記下了,可那硤州之事……”
“硤州許紹的奏折早已上呈陛下,再加上朝堂之上彈劾,是是非非等到了長安,自有定論。”
竇琮說著,抬手輕拍李孝恭的肩膀,掌心的力道卻暗含警告。他壓低聲音,吐字如冰“陛下交代,有些話可別亂說……”
寒風卷著雪粒灌進營帳,吹得燭火明明滅滅,映得竇琮眼底的冷意愈發深沉。李孝恭望著對方腰間新掛的兵符,喉間泛起一絲苦澀,原來從始至終,這場 “問罪” 都是帝王權衡的棋局。
寒風如刀,卷著鵝毛大雪鋪天蓋地而來。官道上,十余輛蒙著厚實油布的馬車組成的商隊,正有條不紊地前行。
油布在風雪中繃得筆直,拉車的矮馬踏雪而行,車輪碾過積雪發出沙沙輕響,馬蹄聲輕而有節奏。趕車人裹著厚實的棉袍,時不時抬手掃去帽檐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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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中間那輛馬車里飄出幾句爭執聲。車夫甩了甩凍僵的手腕,熟稔地扯了扯韁繩,矮馬立刻加快半步。他沖著車轅啐了口唾沫,嘟囔道“小崽子又犯渾了。”
“要我說,我們就不該這麼匆忙回程,也不會遇到這麼大的風雪天。” 少年帶著鼻音的抱怨混著車簾晃動聲漏出來,尾音還打著顫。
這已經是這趟路上的第三回拌嘴了。車廂里,三人裹著厚實裘被蜷縮在軟皮沙發里。少年身旁的中年男子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戲謔“不就是風雪天不許你出去騎馬撒歡?至于念叨一路?”
少年被說中了心思,耳尖泛紅,張了張嘴又閉上,索性將自己裹成一團,把整張臉埋進裘被里。
車廂內另一少年無奈地搖頭,輕聲勸道“林安,少說兩句。你瞧他裹得嚴嚴實實,分明是心里不痛快。”
被說中的少年悶哼一聲,把裘被又緊了緊,將通紅的耳根徹底藏住,甕聲甕氣道“我才沒有……”
原來冒著風雪回程的車隊正是林元正一行人。自從醫治好許紹父子後,林元正便提出辭行。盡管許家再三挽留,還備下厚禮相贈,他卻執意啟程。
畢竟林家還有一大家子等著自己,雖因診治耽擱了半月,但只要風雪無阻,趕在年節團圓宴前到家不成問題。
“家主,我也沒說錯話,催促著上路的是他,這風雪天抱怨的也是他,” 林安壓低聲音,往車簾外瞟了眼風雪,“我們離上洛可是不遠咯,到時可得跟劉夫人說一聲才好……”
話音未落,林元正突然輕咳一聲,目光朝裹著裘被的劉武軒示意,那團毛茸茸的裘被動了動,露出半張漲紅的臉,悶聲悶氣從被褥里擠出一句“就會拿告狀威脅我……”
林元正听著兩人拌嘴,忍不住輕笑出聲。他坐直身子,撢了撢裘被上的褶皺,看向身旁的林安問道“以你估算,咱們還有幾日能到家?”
林安微微一怔,伸手掀開半幅窗簾,凜冽寒風卷著雪粒撲面而來。他眯起眼楮眺望遠處若隱若現的山巒輪廓,又低頭算了算手中的行程簿,沉聲道“若風雪不停,按眼下矮馬的腳程,還得日,倘若風雪停歇,兩日便可抵達。”
林元正循著掀開的窗簾望去,外面依舊一片白茫茫混沌。狂風裹挾著雪粒如沙礫般拍打在車簾上,遠處的山巒早已被暴雪吞噬了輪廓,連平日里的指路石碑都隱沒在翻涌的雪幕中。
他指尖輕輕叩著車壁,听著外頭風雪呼嘯,緩緩說道“跟他們交代一聲,務必小心謹慎些,我們人手充足,可以輪番趕車,遲一兩日也無礙,這風雪天,急不得。”
林安欣然頷首領命,掀開簾子出了車廂。許是歸途在即,劉武軒也不敢再任性,車廂里的氣氛也隨之輕松了些,只有風雪依舊拍打著車壁,發出沙沙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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