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清澈的溪水岸邊，四個小土坑已然挖就。錯落有致地鋪上枯樹枝後，裹著泥巴的叫花雞依次被放入坑中。
林元正直起腰，輕輕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咱們就四個人，你們準備十三只野雞？莫不是把這附近的野雞都捕光了吧？吃不完可別撐壞了肚子！”
劉武軒也不反駁，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土坑，喉頭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隨即咧嘴嘿嘿傻笑︰“家主，沒事的，我一個人就能吃三只！是不是可以生火了？”
清澈的溪水在日光下泛起粼粼波光，細碎的銀芒隨著水流晃動，晃得人眼楮有些刺痛。小土坑里陸續燃起躍動的火苗，橙紅色的火光照亮了溪邊的空地。林安手腳麻利地從附近搬來幾塊平整的石塊，錯落有致地擺成簡易石凳，顯得極為貼心。
程咬金蹲下身，目光緊緊盯著火坑里漸漸發紅的泥團，眼中滿是新奇，嘴角掛著按捺不住的笑意︰“元正小哥，你這法子當真妙極！看著簡簡單單，卻暗藏玄機，我都快等不及想嘗嘗，到底是怎樣的滋味！”
林元正盤坐在石塊上，輕輕甩了甩發酸的手臂，笑著沖仍盯著火坑的程咬金道︰“程大哥，這里面真沒什麼玄機，這叫花雞得慢慢煨，急火可不成。快些坐下歇歇，少說還得燒半個時辰呢！”
劉武軒下意識抬手抹了抹嘴角，目光在火坑與眾人之間游移片刻，突然招手示意林安靠近。兩人腦袋湊在一起，低聲耳語幾句後，便快步朝著溪邊走去……
程咬金聞言，也不再守在火坑旁，挨著林元正坐下，胳膊肘輕輕撞了撞他︰“元正，過兩天我要隨叔寶兄長出征沈興法，你接下來作何打算？”
林元正聞言，喉頭微動，重重嘆了口氣，神色略顯無奈︰“劉師依舊不肯允我隨軍出征，過些天我便啟程回上洛，只是你們這一去……”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躍動的火苗上，“戰場上刀劍無眼，還望程大哥多加小心。若有需要援手之處，盡管捎個信來，我定會拼盡全力。”
“這話說得忒喪氣！就沈法興那點能耐，還不能拿我們咋樣，這次出征，定要痛痛快快戰一場！” 程咬金咧嘴一笑，輕輕拍了拍林元正肩膀，接著說道︰“你年紀尚小，劉先生不讓你隨同出征，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便安心回上洛，把那些新奇想法都鼓搗出來，可比上陣殺敵還管用！”
林元正抿了抿唇，伸手撥弄腳邊枯枝，苦笑道︰“想來也只能如此了。既然去不成戰場，那我就在上洛守好後方，多琢磨些新玩意兒出來。”
程咬金眼楮陡然發亮，一巴掌重重拍在林元正背上，力道之大︰“我就說那些連弩、炸藥包、望遠鏡不簡單！先前還總推說是林家工坊的手藝，這回總算從你嘴里套出實話了！” 他笑得身子亂顫，又探身壓低聲音，“下次再搗鼓出新家伙，可別忘了先給老程開個眼！”
林元正身形一晃，險些被這一巴掌拍得栽倒在地，他扶著石凳坐穩，望著程咬金眼底藏不住的狡黠光芒，後知後覺地瞪大了眼楮，誰說他傻大憨直、沒心眼的？分明是扮豬吃老虎的行家，自己一時不察，竟著了他的套！
林元正咬了咬牙，抬手用勁拍程咬金肩頭，佯怒道︰“好你個程咬金，平日里裝得五大三粗，敢情是拿我當傻子哄！”
說著突然湊近，壓低聲音道︰“不過你這眼力倒毒，那些軍備的確藏了我三成巧思。等回上洛，我著手研制點新玩意出來，此事你可莫要給我宣揚出去了。”
兩人正說笑著，忽听得遠處傳來劉武軒的大笑聲︰“這水里的魚還真不少，還如此之肥美，哈哈哈！”
林元正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方才劉武軒與林安交頭接耳後匆匆離去，竟是等不及，趁著他們說話的間隙，偷偷跑到水邊捕魚去了。此時不遠處傳來陣陣笑鬧，想來二人已收獲頗豐。
不多時，劉武軒踩著碎石緩步走來，手中長箭貫穿七八條大魚，暗紅血珠順著箭矢緩緩滴落。魚身早已沒了生氣，灰白肚皮在暮色里泛著冷光，唯有魚尾還微微蜷曲，似凝固住垂死時的痙攣。
“家主，這魚肥得很！烤著吃定是香得很！你瞧瞧，這魚個頭多大！” 劉武軒晃了晃串著大魚的長箭，眉飛色舞地說道，嘴角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
“你…… 這些野雞都不一定吃得完，還去折騰這些魚做甚？” 林元正有些苦惱不已，抬手指著劉武軒，沒好氣地說道︰“你看看你全身都快濕透了，快過來烤烤火，這天愈發冷，別染了風寒，趕緊過來烤烤火。對了，林安和你一起去的，怎麼也沒攔住你？”
“家主，我實在沒攔住。” 林安渾身濕漉漉地匆匆趕來，手里還拎著十來條大魚，水珠順著衣角不斷滴落。他一臉哀怨地說道︰“起初說只抓兩三條，結果武軒搭箭開弓，一發不可收拾......”
林元正望著兩個渾身濕透卻還滿臉興奮的人，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用弓箭捕魚，這也未免有些太暴殄天物了！好好的殺敵利器，竟成了捕魚工具。
火苗 啪作響，映著滿地肥魚，他忍不住在心底喟嘆，原來從古至今，這世上就沒有能攔住釣魚人的理由，哪怕是寒風烈日，哪怕是滿桌珍饈，只要有水有魚，釣魚佬的熱情永遠能燒穿一切阻礙。
程咬金搓著大手，咧開嘴笑道︰“這實在也是多了些！正好行儼和士信也在營中，我去招呼他倆過來！”
說著，他已大步跨出兩步，又突然轉身，指著火坑和滿地肥魚，沖林元正擠擠眼，大手一揮，粗聲叮囑道︰“我去去就來！你們可別偷吃，等我把那倆小子拽來，少一條我都跟你們急！”說罷，踩著滿地枯枝大步流星而去，正午的艷陽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
林元正看著劉武軒與林安蹲在火堆旁，正將濕漉漉的衣袍往火邊湊，蒸騰的水汽裊裊升起。再低頭掃過滿地堆疊的肥魚，在正午的陽光下泛著冷光，又望著程咬金匆匆離去的背影，只覺心中一陣疲累。
他揉了揉發酸的肩膀，又重重甩了甩早已疲累不堪的手臂，暗自嘆了口氣。他從腰間摸出隨身攜帶的匕首，蹲下身來，刀刃劃開魚腹的瞬間，正午的陽光在鱗片上折射出細碎的光，仿佛連這些都在無聲嘲笑他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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