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的話音剛落，賬房管事林升文率先接過話茬，他微微頷首，語氣中滿是感慨︰“大管事所言極是，我整日與田莊賬目打交道，對養殖場的收益賬目再清楚不過。就說去年，單靠售賣牲畜與畜產品，便為莊里帶來了一筆頗為可觀的盈利。若沒有這筆錢，工坊前期購置設備、招募工匠的資金從何而來？”
新田莊管事林華也忙不迭點頭，臉上浮現出誠懇的神色︰“可不是嘛，春耕的時候，養殖場的牛可幫了大忙。要不是有它們，田莊那些地哪能翻得那麼快，單靠農戶自己耕作，費力費時不說，成效還不高。說起來，還得感激養殖場把牲畜養得這麼壯實。”
酒坊管事听著眾人的話，臉上的懊惱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上前一步拍了拍林初八的肩膀︰“初八，是叔剛剛過分了，嚇唬到你了，也不該那麼說你爹。你說得對，養殖場開銷大，你爹也是為了節省成本，往後咱酒坊的酒糟，只要你們需要，還是按原先的價錢供應！”
林初八听著眾人的話，原本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眼眶里的淚花還未消散，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帶著幾分感激說道︰“多謝各位叔伯體諒，我和我爹以後一定更用心經營養殖場，給莊里出更多力！”
酒坊管事看著他這般模樣，像是想表達親昵與歉意，用力揉捏了下林初八的肩膀，隨即不禁有些詫異︰“不過你這身子骨也實在弱了些，你爹把養殖場經營得這麼好，平日里都不給你吃些肉食補補？”
林初八微微一愣，抬手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汗珠，苦笑著搖搖頭︰“叔，我爹總說養殖場的牲畜都是林家的，不敢自家偷宰了吃，其實我吃不吃肉倒也沒啥。”
這話讓其他管事面面相覷，臉上泛起一陣羞愧。畢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論是田莊管事，還是工坊管事，哪家平日里沒從自家負責的事務里，或多或少沾點好處、得些便利？這些事，不論是四大管事還是賬房管事，心里都跟明鏡似的，只是不與計較。可林初八父子呢，守著養殖場，卻如此克己奉公，相比之下，自己這些小動作，實在是拿不上台面。
林元正微微搖頭，神色自若緩聲說道︰“初八，听你說你爹患病了，稍後我便去給他診治。你回去也跟你爹說，莫要太過節省，你家里的日常飲食，還有養殖場幫工們的伙食，都得把肉食安排上。”
說著，林元正轉頭看向其他管事，鄭重地說道︰“養殖場這些年發展迅猛，離不開在場每一位的付出。往後，咱們各個工坊之間、田莊各項事務，都得多交流、多配合，攜手經營得更好。”
話鋒一轉，他神色變得凝重，目光掃過眾人，繼續道︰“不過，當下，這些牲畜經不起折騰，一旦受災，損失可不能小覷。所以，咱們得好好合計合計，這養殖場到底該如何應對旱澇之禍才是。”
“沒錯，如此多的牲畜若是受損，著實有些可惜。” 林壽滿臉惋惜，不禁感慨道。要知道，這年頭肉食價格高昂，尋常百姓家一年到頭也難得吃上幾回肉。林三五父子辛苦經營養殖場，不僅為田莊帶來可觀收益，還讓莊里人有了穩定的肉食來源。一旦遭遇災害，牲畜折損，那損失可就大了，不僅田莊收入受影響，大伙往後吃肉就得去坊市花錢購買了。
“家主，我有個提議，也不知道可不可行，說出來跟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林華滿心憂慮，實在舍不得那些牲畜白白受損，斟酌著字眼緩緩開口，“咱們都知道，魚鮮能腌制起來保存，那我就琢磨，牲畜能不能宰殺之後再腌制呢？這樣一來，即便踫上災害，也不至于全都損失掉。”
聞言，不少管事都頗為贊同。管事林昭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認同，嘴角輕揚，點頭附和道︰“嗯，乍一听，這法子確實能解燃眉之急。” 新田莊的年輕管事也跟著點頭，小聲嘀咕︰“從成本和止損角度，有那麼點道理。”
可一旁的林初八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想到要把這麼多牲畜都宰殺了，他滿心都是彷徨失措。沒了這些牲畜，養殖場以後可就沒了根基啊！老爹每日在養殖場忙碌的身影，從此都會變得空落落的。一家人往後靠什麼營生？那些跟著老爹一起干活的幫工，又該何去何從呢？
林初八越想越心慌意亂，眼眶瞬間又紅了，嘴唇顫抖著，磕磕巴巴地說道︰“都…… 都宰了的話，那養殖場…… 不就完了嗎？往後…… 往後可咋整啊。”
這話一出，林華像是被定住了一樣，整個人呆愣在原地，臉上謙遜的笑意也瞬間凝固了，顯然這個結果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他只想著如何降低眼前因災害可能帶來的牲畜損失，一門心思撲在眼前的危機上，卻忽略了養殖場未來的存續問題。
方才還贊同的管事們，此刻也有些面露窘態。林昭微微皺眉，抬手輕輕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暗自懊惱考慮欠妥。年輕管事則漲紅了臉，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不自在地搓著手。
林元正搖了搖頭，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開口說道︰“林華，你這法子看來不太可行。水庫里的魚鮮，生長周期短，就算這次遭了災，災後重新養殖也不費太多工夫。但牲畜可不一樣，我可听說林三五對待那些牲畜比自家兒女還上心呢。要是真把牲畜全宰殺完了，恐怕林三五知道後得找你拼命。”
林華一听，腦海中浮現出被林三五找上門拼命的場景，不免有些後怕，晃了晃腦袋，懊惱著說道︰“家主，您這麼一說，我才反應過來，是我欠考慮，差點闖下大禍。”
“無妨，一人計短，眾人計長嘛。咱們聚在這兒，不就是為了集思廣益，共同解決難題。” 林元正收斂心緒，目光溫和地掃過眾人，神色從容地說道︰“林華能在這緊急關頭想出應對之策，已然難得。只是這事兒牽扯甚廣，咱們還得全面權衡。” 說罷，他稍作停頓，視線落在林初八身上，和聲問道︰“初八，你別急，慢慢說，依你看，咱們該怎麼護住養殖場，既能扛過這次災害，又能保下往後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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