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的晚餐向來浸在溫和的煙火氣里，水晶吊燈的暖光漫過餐桌，青瓷碗中盛著裴媽炖了一下午的土雞湯，油花浮在湯面，映著碗沿的纏枝紋。
裴奶奶坐在主位，枯瘦的手握著銀勺，慢慢舀起湯，目光落在碗里的香菇上時，還時不時抬頭瞟一眼牆上的老掛鐘。
那是裴洛南小時候親手給家里掛的鐘，表盤邊緣雖有些磨損，走時卻依舊準，老人心里總盼著能多听到點孫子的消息，連吃飯時都忍不住惦記。
裴爸則捧著財經報紙，偶爾在“新能源項目進展”的版面畫圈，眼角卻悄悄留意著家人的神色，見裴洛川吃得急，還順手給他遞了張紙巾。
只有裴洛川捧著白瓷碗，筷子扒拉得飛快，米粒偶爾沾在嘴角，活脫脫一副急著報喜的模樣，連碗邊的雞湯灑了幾滴都沒察覺，滿腦子都是要把哥哥的好消息趕緊分享給家人。
“慢點吃，湯灑了燙嘴。”
裴媽放下湯勺，抽了張紙巾幫裴洛川擦了擦嘴角，又給他夾了塊炖得軟爛的排骨——那是特意挑的肋排，炖了三個小時才脫骨。
“剛從公司趕回來，也不說歇口氣再吃，看你這急吼吼的樣子，跟小時候搶糖吃似的。”
裴洛川咽下嘴里的飯，“ 當”一聲放下碗筷，筷子尖還沾著幾粒米飯，眼里的光比桌上的吊燈還亮，沒等眾人反應，就拍著桌沿喊。
“爸，媽，奶奶！大新聞！我哥裴洛南，終于把顧繁星姐追到手了！兩人正式交往了！”
說著還掏出手機，點開群聊里靈九兒發的照片給眾人看。
照片里顧繁星正踮著腳，幫裴洛南拂去肩頭的黃土。
裴洛南微微低頭，眼神軟得能滴出水，連受傷的胳膊都下意識往身後藏，怕讓她擔心，指尖還悄悄護著她的腰，生怕她站不穩。
這話像顆小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面，餐桌上瞬間靜得能听見湯勺踫碗的輕響。
裴媽手里的銀勺“當啷”落在碗里，雞湯濺出幾滴，落在她繡著桂花的圍裙上，她卻渾然不覺，伸手抓住裴洛川的胳膊。
“真的？星星真點頭了？你沒編瞎話哄我們吧？”
前幾天她還跟裴爸嘀咕，怕裴洛南總“慢半拍”，就怕給顧繁星壓力。
現在這消息砸過來，她的心又驚又喜，連聲音都發顫，起身就要去拿手機給裴洛南打電話，被裴洛川趕緊拉住。
裴洛川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保真！群里芳菲姐發錯消息官宣的，靈九兒還特意補了細節。
遺址探方塌了點土，我哥為了護星星姐，直接撲上去用後背擋，胳膊蹭破了皮。
星星姐當時就哭了，抱著我哥說‘還沒答應交往，你不能有事’。
這不，生死一關過了，感情直接敲定了！
醫生說就是皮外傷，已經消毒包扎好了，星星姐現在還幫我哥剝橘子呢！”
“受傷了還藏著掖著！”
裴媽的聲音瞬間拔高，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桌布，指腹蹭過布料的紋路。
“這孩子，從小就報喜不報憂，受傷了不知道跟家里說嗎？星星那孩子肯定也嚇壞了，小姑娘家家的，哪見過這種場面。”
一連串的擔憂涌出來，剛才的喜悅瞬間被沖淡，她轉身就想去廚房裝些家里的藥膏，說要讓司機明天送過去。
“媽您放心！”
裴洛川趕緊拉住她。
“靈九兒說了，醫療帳篷里什麼藥都有，星星姐還盯著我哥換藥呢，比咱們還上心。再說，我哥那是怕您擔心，才沒說的。”
裴奶奶這才松了口氣，拉過裴洛川的手，掌心的溫度暖得很，她笑著念叨。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星星那孩子我記掛著吶，上次來家里，幫我把院子里曬的桂花收進瓷罐，還幫我找著了弄丟的老花鏡，知道我眼神不好，特意把鏡片擦得亮堂堂的。
洛南能跟她在一起，是修來的福氣，那孩子心細，能照顧好洛南。”
“可不是嘛！”
裴媽這才放下心，臉上的愁雲散了，笑意從眼角溢出來。
“我之前還偷偷把戶口本和結婚證藏在衣櫃抽屜里，想著要是他倆再拖著，我就找個由頭讓他倆回家里吃飯，趁機提領證的事，現在看來，倒是我瞎著急了。”
裴爸放下報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霧漫過他的眼鏡片，語氣沉穩卻藏著暖意。
“洛南以前總把工作當回事，我還擔心他不懂感情里的‘軟’。
上次他回家，提到星星時眼里藏不住的笑意，那是他多少年沒在兒子臉上見過的鮮活勁兒。
現在為了星星，能推了上億的項目，塌方時還敢往前沖，這份心意，比什麼承諾都實在。”他說著，拿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幾下，給裴洛南發了條消息。
“好好照顧星星，別讓她受委屈，家里給你們備了羊絨被和護膚品，明天讓司機送過去。有空帶星星回來，你媽給她做清蒸魚，你奶奶還曬了桂花，要給她做糖糕。”
沒過多久，裴洛南回復了，只有簡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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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爸，謝謝你們。我會好好對星星的。”
後面還綴了個小小的“愛心”表情包。
這是裴洛南第一次在家人面前用這麼軟的表情，裴爸看著，嘴角的笑意藏不住，悄悄把手機遞給裴媽看，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踏實的欣慰。
“爸，您是沒見我哥那‘雙標’樣！”
裴洛川又開始調侃。
“以前跟我們吃飯，三句話能憋出一句，結果對星星姐，又是凌晨五點起來熬小米粥，又是跑博物館借孤本資料，連星星姐不吃沙拉醬都記著。
上次我去公司找他，還見他桌上放著星星的考古筆記，邊角都被翻得有點卷了，他還嘴硬說只是看看資料，誰信吶！”
裴媽被逗笑了，伸手拍了裴洛川一下。
“就你話多！你哥那是上心，不像你，整天沒個正形，什麼時候也給我帶個姑娘回來吃頓飯？”
“媽，您這話題轉得也太快了！”
裴洛川趕緊擺手。
“先操心我哥和星星姐的事，等你抱上孫子後，我再琢磨自己的！”
夜色漸深，客廳里的燈還亮著。
裴媽和裴奶奶坐在沙發上，一邊擇明天要送的青菜，一邊數著顧繁星的喜好——“星星愛吃清淡的，魚要清蒸，蝦餃要現包的”
“她上次說喜歡我織的圍巾，我得趕緊把那半條織完”。
裴爸和裴洛川坐在旁邊看新聞，偶爾插兩句關于下次家庭聚餐的安排，說要把院子里的桂花樹下收拾干淨，擺張桌子讓大家喝茶。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落在茶幾上的桂花罐上。
罐口飄出淡淡的甜香，混著屋里的歡聲笑語，像把“幸福”二字，悄悄釀成了溫軟的時光。
他們都知道，顧繁星的到來，不只是給裴洛南添了個心上人，更是給這個家添了份鮮活的暖。往後的團圓飯，會多雙碗筷，多份笑聲。
院子里的桂花樹，也會因為多了一個人一起欣賞，變得更熱鬧。
而這份熱鬧與溫馨，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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