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迪的登山靴踩在青灰色的岩面上,發出砂礫摩擦的細碎聲響。雨絲裹著寒意鑽進沖鋒衣領口,他抬手抹了把臉,掌心沾著的不是雨水,而是暗褐色的粉末——用指腹捻開,能看到其中混著極細的骨渣,在頭燈的光柱里泛著磷光。
“坐標對上了。”身後傳來阿九的聲音,她正舉著軍用級gps核對屏幕,指尖在濕冷的屏幕上滑動,“民國二十三年那份測繪圖沒騙我們,這處‘龍抬頭’地貌的拐點,確實藏著人工開鑿的痕跡。”
吳迪沒回頭,他的注意力全在腳下那塊突兀的岩石上。岩石呈不規則的六邊形,邊緣有明顯的鑿痕,表面覆蓋的苔蘚被人刻意刮去,露出底下淺浮雕的雲紋——不是常見的清代樣式,雲紋的弧度更銳利,像被凍住的浪花,帶著股子秦漢時期的凜冽勁兒。他從背包側袋摸出把工兵鏟,鏟刃敲在岩石邊緣,發出“空空”的悶響。
“下面是空的。”他蹲下身,指尖順著雲紋的脈絡游走,最終停在六邊形中心的凹槽處。凹槽呈北斗七星的布局,每個星點都是個直徑不足一厘米的圓洞。吳迪從懷里掏出個油布包,層層解開,里面是七根青銅細針,針尾分別刻著“天樞”到“搖光”的篆字。
阿九湊過來,頭燈的光打在她睫毛上,凝成細小的水珠。“沈老爺子臨終前說的‘七星叩門’,就是這玩意兒?”她看著吳迪將青銅針逐一插入凹槽,針身沒入時發出輕微的“ 噠”聲,像鑰匙插進鎖孔,“他說當年跟著軍閥挖這墓,最後就剩他一個人爬出來,手里攥著半塊龜甲,臨死前還在念叨‘水里的東西醒了’。”
吳迪沒接話,第七根針插入“搖光”星點的瞬間,腳下的岩石突然下沉半寸。周圍的岩壁開始震動,頭頂落下簌簌的碎石,雨夜里響起沉悶的齒輪轉動聲,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機關在地下甦醒。他拽著阿九後退兩步,眼看著六邊形岩石緩緩向內縮進,露出個黑 的洞口,一股混雜著水腥和腐朽的寒氣撲面而來,吹得頭燈光柱都在晃動。
“下去看看。”吳迪背起繩索包,金屬鎖扣踫撞的聲音在寂靜的山夜里格外清晰。阿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心比雨水還涼“我爺說這墓是‘水養’的,底下全是活物,當年那些兵進去就沒出來,尸體都漂在水里……”
“沈老爺子還說過,”吳迪打斷她,從背包里摸出瓶白酒,往自己和阿九的額頭各潑了點,“摸金校尉的規矩,見水不慌,遇尸不避。”他扯出登山繩固定在洞口旁的老松樹上,繩尾系著個熒光棒,“走了。”
下降的過程比預想中長。繩索放了約莫三十米,腳下才踩到實地上。吳迪落地時濺起一片水花,水沒到腳踝,冰冷刺骨,頭燈掃過四周,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狹長的甬道里,兩側的牆壁上瓖嵌著青銅燈台,燈台里的燈油早已干涸,殘留著黑色的污跡。
“這水是活水。”阿九的聲音帶著回音,她正用登山杖試探水深,杖尖觸到水底的淤泥時,攪起一團渾濁,“你看水面的波紋,有流向。”
吳迪沒說話,他的目光被牆壁上的壁畫吸引。壁畫用朱砂和磷粉繪制,雖然受潮模糊,仍能看出大致內容一群戴著羽冠的巫祝跪在水邊,捧著青銅容器向水里獻祭,水面下隱約有巨大的陰影在游動,陰影的輪廓像是條蛇,卻長著四只爪子,頭頂還有分叉的犄角。
“是‘蛟冢’。”吳迪的指尖劃過壁畫上的蛇形陰影,“史書里記載,秦漢時期有些諸侯王會用活人飼養水蛟,死後以蛟為殉,認為這樣能在陰間繼續掌權。”他突然停住,頭燈的光柱定格在壁畫角落的一行小字上——“庚辰歲,蛟醒,水漫三舍”。
“庚辰歲……”阿九掐著手指算,“民國二十三年就是庚辰年,我爺他們來的時候,正好是蛟醒的年份。”
話音剛落,甬道深處傳來“嘩啦”一聲水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從水底翻了上來。吳迪立刻關掉頭燈,拽著阿九貼緊牆壁。黑暗中,能听到水流被攪動的聲音越來越近,伴隨著低沉的、類似鱗片摩擦岩石的“沙沙”聲。
他慢慢抽出靴筒里的傘兵刀,刀刃在微弱的磷光下泛著冷光。阿九的呼吸聲很輕,他能感覺到她攥著自己胳膊的手指在用力,指甲幾乎嵌進肉里。
那東西在離他們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下了。吳迪借著牆壁上磷粉的微光看去,只見水面上漂浮著個灰白色的影子,約莫半米長,形狀像條放大的鯰魚,卻在頭頂長著兩只突出的眼楮,瞳孔是豎立的,像蛇眼。它似乎在嗅探周圍的氣息,腦袋微微晃動,嘴邊的觸須在水里一蕩一蕩。
“是‘蛟虱’。”吳迪壓低聲音,“蛟身上的寄生蟲,吃腐肉長大,這東西在,說明附近真有蛟尸。”
蛟虱突然轉向他們的方向,眼楮里閃過一絲幽綠的光。吳迪屏住呼吸,握緊了刀柄——這玩意兒雖然沒毒,但一口能咬穿牛皮靴,被它盯上絕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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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甬道盡頭傳來一陣急促的水流聲,像是有人在快速游泳。蛟虱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尾巴一擺,鑽進水里不見了。
“有人?”阿九驚訝地低語。
吳迪重新打開頭燈,光柱投向甬道深處。水面上泛起層層漣漪,一直延伸到黑暗里。他皺起眉,這地方荒山野嶺,除了他們,誰會知道這處墓穴?難道是同行?
“跟上看看。”他示意阿九跟上,自己則握緊傘兵刀,腳步放輕,沿著甬道邊緣前進。水底下的淤泥很厚,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去半寸,發出“咕嘰”的聲響,在這寂靜的環境里格外刺耳。
走了約莫百十米,甬道突然開闊起來,形成一個圓形的地宮。地宮中央有個直徑約十米的水池,水池中央矗立著一座石台,台上隱約放著個黑色的棺槨,棺槨周圍纏繞著鐵鏈,鐵鏈的另一端沉入水底,不知道固定在什麼地方。
而水池邊,站著三個穿著潛水服的人,其中一個正舉著手電筒照射石台,另外兩個在架設某種儀器,發出“嗡嗡”的低鳴。
“是‘水耗子’那幫人。”阿九認出了他們身上的潛水服標志,“專干水下盜墓的,據說跟海外走私集團掛鉤。”
吳迪示意她躲到一根石柱後面,自己則探出頭觀察。那三個人動作很專業,顯然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舉著手電的那人正用對講機說著什麼,聲音壓得很低,隱約能听到“蛟珠”、“倒計時”之類的詞。
“他們在找蛟珠。”吳迪心里一沉,“傳說飼養的水蛟百年後會在額頭凝結寶珠,能避水防火,是盜墓行當里的至寶。但沈老爺子的筆記里寫過,這墓里的蛟珠是‘活珠’,跟蛟尸共生,一旦取走,整座墓就會塌陷。”
他話音剛落,水池里突然掀起一股巨浪,水花濺了那三個水耗子一身。他們顯然沒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紛紛後退,舉著手電照向水里。
吳迪借著他們的手電光,清楚地看到水池中央的水面下,有個巨大的陰影正在游動。那陰影比壁畫上的描繪還要龐大,粗略估計至少有七八米長,游動時帶起的水流讓整個地宮都在震動,鐵鏈被繃得筆直,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
“它醒了。”阿九的聲音帶著顫抖。
水耗子里領頭的那人似乎早有準備,從背包里掏出個金屬罐子,拔掉保險栓扔進水里。罐子沉入水底後,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冒出淡綠色的煙霧,水面瞬間平靜下來,連那巨大的陰影都消失了。
“是神經性毒劑。”吳迪的臉色沉了下來,“這幫孫子為了珠,連尸都敢毀。”
領頭的水耗子見水面平靜,打了個手勢,另外兩人立刻拿出潛水裝備,看樣子是準備下水去石台取棺槨里的東西。
吳迪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從背包里摸出個煙霧彈,拉開拉環扔了出去。煙霧彈在地上滾了幾圈,冒出濃密的白煙,瞬間籠罩了大半個地宮。
“誰?!”水耗子們顯然慌了神,手電光在煙霧里亂掃。
吳迪拽著阿九,借著煙霧的掩護沖向水池邊。他的目標很明確——毀掉那些人的潛水裝備,不能讓他們下水。就在他快要沖到近前時,一道手電光突然照在他臉上,刺得他睜不開眼。
“是同行啊。”領頭的水耗子冷笑一聲,手里竟然握著把改裝過的射釘槍,槍口正對著吳迪,“這地方不是你們該來的,識相的趕緊滾。”
吳迪沒動,他注意到對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而阿九已經悄悄繞到了他們的潛水裝備旁邊。他突然往前一沖,假裝要撲過去,吸引對方的火力,同時大喊一聲“動手!”
阿九反應很快,抓起地上的工兵鏟,狠狠砸在潛水氣瓶上。“砰”的一聲巨響,氣瓶被砸出個窟窿,高壓氣體噴涌而出,帶著刺耳的嘶鳴,把旁邊的兩個水耗子掀翻在地。
領頭的水耗子沒想到他們會來這一手,罵了句髒話,扣動了射釘槍的扳機。吳迪往旁邊一滾,射釘擦著他的胳膊飛過,釘在石柱上,發出“篤”的一聲。
混亂中,水池里再次掀起巨浪。這次的動靜比剛才更大,整個地宮都在搖晃,頭頂落下大量的碎石。吳迪抬頭一看,只見水池中央的石台正在傾斜,棺槨的一角已經浸入水中,而那巨大的陰影再次出現,比剛才更加清晰,能看到它背上覆蓋著青黑色的鱗片,在手電光下泛著幽光。
“它沒被毒死!”阿九驚呼。
領頭的水耗子也慌了,他不再管吳迪,轉身就想跑。但已經晚了,一道巨大的水花從水池里掀起,像堵水牆般拍向岸邊。吳迪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身上,整個人被掀飛出去,重重撞在石柱上,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等他回過神來,發現地宮的水位正在快速上漲,剛才沒到腳踝的水已經淹到了膝蓋。阿九在他旁邊咳嗽著,顯然也被水浪拍得不輕。而那三個水耗子,已經不見了蹤影,不知道是被水卷走了,還是趁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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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吳迪掙扎著站起來,拉起阿九就往甬道方向跑。他知道,這是墓要塌的征兆,那“活珠”一旦被驚動,整個地宮都會被水淹沒。
就在他們快要沖進甬道時,吳迪的腳突然被什麼東西纏住了。他低頭一看,只見水里伸出一只慘白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腳踝。那只手的皮膚像泡發的饅頭,指縫里還夾著水草,指甲縫里塞滿了黑泥。
“是尸變!”阿九驚叫著,舉起工兵鏟就想往下砸。
吳迪攔住了她。他借著逐漸上漲的水面,看清了那只手的主人——是一具穿著民國軍裝的尸體,半個身子浸在水里,胸口有個巨大的傷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咬穿的。更詭異的是,尸體的眼楮是睜開的,瞳孔里沒有神采,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怨毒。
“是沈老爺子當年的同伴。”吳迪的心里咯 一下,“這墓里的尸不是普通的尸,是被蛟氣養著的‘水煞’,砍不死,燒不化,只能用糯米或者墨斗線鎮住。”他摸遍了全身,才想起糯米早就被他忘在背包里,而背包剛才被水浪沖走了。
就在這時,那具尸體突然從水里站了起來。它的動作僵硬,像提線木偶,另一只手也伸了過來,抓向吳迪的脖子。吳迪下意識地往後一躲,卻忘了身後就是深水區,整個人向後倒去,摔進了冰冷的水里。
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了他,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卻發現水里不止一具尸體。周圍的水面下,密密麻麻地漂浮著上百具尸體,都是穿著民國軍裝的,顯然都是當年跟著沈老爺子進來的那些軍閥士兵。它們的眼楮都睜著,直勾勾地盯著吳迪,像是在歡迎新的同伴。
吳迪的手在水里胡亂摸索,摸到了剛才掉落的傘兵刀。他握緊刀柄,剛想劃向抓著自己腳踝的那具尸體,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從水底鑽了上來,擦著他的小腿游過。那東西很滑,帶著鱗片,體型不小。
他猛地抬頭,頭燈的光柱在水里折射出扭曲的光線,隱約看到一條巨大的影子從水池中央游了過來,目標似乎就是他。那影子的速度極快,轉眼就到了近前,吳迪甚至能看到它張開的嘴里滿是鋒利的牙齒,閃著寒光。
“是水蛟!”阿九的聲音帶著哭腔,她正想跳下來救吳迪,卻被另幾具尸體纏住了。
吳迪知道自己躲不開了。他深吸一口氣,握緊傘兵刀,盯著越來越近的水蛟,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就算死,也得拉著這畜生墊背。
就在水蛟的頭快要撞到他的瞬間,吳迪突然看到它額頭的位置,有個乒乓球大小的亮點在閃爍,像是嵌在鱗片里的寶石。
是蛟珠!
這個念頭剛閃過,吳迪的身體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後拽。他回頭一看,只見阿九不知什麼時候掙脫了尸體的糾纏,正用登山繩套住他的胳膊,拼命往岸上拉。
“快上來!”阿九的臉漲得通紅,顯然用了全身的力氣。
吳迪借著她的拉力,拼命往岸邊游。水蛟似乎被激怒了,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再次追了上來。就在他的手快要抓住岸邊岩石的瞬間,水蛟的尾巴橫掃過來,重重抽在他的背上。
一陣劇痛傳來,吳迪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斷了。他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他似乎看到阿九的臉出現在自己眼前,眼神里滿是焦急和恐懼。
而地宮的水位,還在不斷上漲,那些漂浮的尸體隨著水流上下起伏,像一群詭異的木偶,在頭燈最後的光芒里,緩緩閉上了眼楮。遠處的水池中央,石台已經完全沉入水中,只剩下那根纏繞著鐵鏈的柱子,在水流中搖晃,發出絕望的呻吟,像是在訴說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吳迪是被刺骨的寒意凍醒的。
後背的劇痛讓他倒抽一口冷氣,喉嚨里像塞著團爛棉絮,每咳一聲都牽扯著五髒六腑。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正趴在塊傾斜的青石板上,身下是不斷上漲的積水,冰冷的液體正順著衣擺往皮肉里鑽。
“別動。”阿九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明顯的哭腔,“你後背的傷口在流血,我剛用繃帶勒住了。”
吳迪偏過頭,借著從上方透下來的微弱光線,看到阿九正跪在石板邊緣,手里攥著半截登山繩,繩頭還系在自己腰間。她的臉上全是泥污,右胳膊上有幾道深可見骨的抓痕,顯然是剛才拉扯時被那些“水煞”弄的。
“那些東西呢?”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退回去了。”阿九往水池方向瞥了一眼,打了個寒噤,“水蛟也沒追出來,好像被什麼東西困住了……你看那邊。”
吳迪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水池中央的水面上,不知何時浮起了一層淡金色的光暈,像個巨大的肥皂泡,將那道巨大的蛟影困在里面。光暈邊緣閃爍著細碎的光點,仔細看去,竟是無數細小的符文在流轉,像活的一樣。
“是‘鎮蛟符’。”吳迪的瞳孔驟然收縮,“沈老爺子的筆記里提過,這墓的設計者在水底布了層符陣,平時看不出來,只有蛟珠的氣息達到臨界值才會激活……看來剛才那一下,反倒幫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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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想松口氣,身下的石板突然劇烈晃動起來。頭頂落下更多的碎石,砸在積水里濺起大片水花。阿九驚呼一聲,連忙趴低身子,死死抓住石板邊緣。
“符陣撐不了多久。”吳迪的目光掃過周圍,發現地宮的穹頂已經裂開了蛛網般的縫隙,渾濁的泥水正順著裂縫往下灌,“這地方撐不了半個時辰,得趕緊找到出口。”
他忍著劇痛,用傘兵刀撐著石板站起來,頭燈的光柱在搖晃中掃過四周。積水已經淹到膝蓋,那些漂浮的民國尸體不知何時消失了,只有水面上還殘留著淡淡的尸油,在光線下泛著詭異的虹彩。
“那邊有個洞口!”阿九突然指向地宮左側的牆壁。
吳迪的光柱立刻打了過去。只見那面牆壁的角落里,有個半人高的洞口,洞口邊緣很整齊,像是人工開鑿的,邊緣還能看到未被水浸泡的新鮮鑿痕,顯然是後來有人弄出來的。
“是那幫水耗子!”吳迪立刻反應過來,“他們早就知道主墓室有危險,提前挖了逃生通道。”
他拽起阿九,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洞口 去。積水里混雜著淤泥和碎石,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離洞口還有幾米遠時,吳迪突然感覺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竟是具穿著潛水服的尸體——正是剛才那三個水耗子中的一個,胸口插著半截斷裂的射釘槍,眼楮瞪得滾圓,像是死前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
“小心點。”吳迪把阿九護在身後,握緊了傘兵刀。洞口黑 的,像張擇人而噬的嘴,里面隱約傳來“滴答”的水聲,不知道通向哪里。
鑽進洞口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通道很狹窄,只能容一個人彎腰通過,兩側的牆壁濕漉漉的,摸上去黏糊糊的,像是涂了層油脂。吳迪的頭燈掃過地面,發現地上散落著不少零碎的骨頭,看形狀像是人的指骨,上面還沾著暗紅色的血痂。
“這不是逃生通道。”阿九的聲音帶著顫抖,“這是……獻祭通道。”
吳迪也意識到了不對勁。通道兩側的牆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坑,每個坑里都嵌著一顆頭骨,眼眶黑洞洞的,正對著通道中央,像是無數只眼楮在暗中窺視。這些頭骨的下頜骨都被刻意敲掉了,露出參差不齊的牙床,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是‘骨祀道’。”吳迪的臉色沉了下來,“秦漢時期的凶葬法,用活人殉葬,把骨頭嵌在通道壁上,用來鎮守墓穴深處的東西……看來這墓里藏的不止是水蛟。”
他的話音剛落,通道深處突然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快速爬行。聲音越來越近,能清晰地听到爪子抓撓岩石的“沙沙”聲,還夾雜著類似嬰兒啼哭的尖嘯。
吳迪立刻關掉頭燈,拽著阿九貼緊牆壁。黑暗中,那聲音從通道深處竄了過來,帶著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擦著他們的頭頂掠了過去。吳迪借著微弱的光線瞥了一眼,只看到個灰黑色的影子,約莫半米長,長著四只爪子,尾巴像條鞭子,最嚇人的是它的臉——像是張被揉皺的嬰兒臉,眼楮是兩個血洞,正往外流著粘稠的液體。
“是‘嬰煞’。”吳迪的心髒狂跳不止,“用夭折的嬰兒煉制的邪物,專吃活人的精氣……看來這墓的主人不是什麼諸侯王,是個懂邪術的方士。”
嬰煞沒發現他們,竄到通道另一頭就不見了。吳迪松了口氣,重新打開頭燈,卻發現剛才嬰煞經過的地方,地面上留下了一串奇怪的腳印——腳印很小,像是小孩的,但每個腳印中央都有個細小的爪痕,而且腳印的方向是倒著的,像是倒著走路一樣。
“它還會回來。”阿九的聲音帶著哭腔,“這些頭骨的眼楮都在跟著我們動,它們在給那東西指路。”
吳迪這才注意到,牆壁上的頭骨眼眶似乎真的在轉動,黑洞洞的眼窩里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閃爍。他突然想起爺爺留下的《盜墓手札》里寫過骨祀道的頭骨都是被施了咒的,能感知活人的氣息,給守墓邪物指引方向。
“把這個帶上。”他從脖子上扯下塊黑黝黝的東西,塞到阿九手里。那是塊巴掌大的墨玉,上面刻著個模糊的太極圖案,邊緣已經磨得發亮。“是我爺爺傳下來的‘鎮邪玉’,能暫時擋住邪氣。”
阿九剛把墨玉攥在手里,通道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沙沙”聲,像是有無數只嬰煞正在往這邊爬。吳迪的頭燈往深處一照,只見黑暗中閃爍著無數雙紅色的小眼楮,正密密麻麻地朝著他們這邊移動,尖嘯聲此起彼伏,听得人頭皮發麻。
“跑!”吳迪低喝一聲,拽著阿九就往通道另一頭沖。
兩人在狹窄的通道里拼命狂奔,身後的尖嘯聲越來越近。吳迪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擦著自己的後背掠過去,帶著刺骨的寒意。他不敢回頭,只能埋頭往前沖,傘兵刀在黑暗中胡亂揮舞,偶爾能砍到什麼柔軟的東西,發出“噗嗤”的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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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約莫百十米,通道突然變得開闊起來。吳迪腳下一滑,差點摔倒,頭燈掃過四周,發現自己竟闖進了一間圓形的石室。石室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青銅鼎,鼎口冒著淡淡的白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味,聞起來像是檀香混合著血腥味。
“這是‘煉丹室’。”吳迪的目光落在青銅鼎旁邊的石壁上,那里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中間還有一幅星圖,標注著北斗七星的位置,“看來這墓主人真的是個方士,在這兒煉制長生丹藥。”
阿九突然指著青銅鼎的鼎口,臉色慘白“你看那是什麼……”
吳迪的頭燈立刻打了過去。只見鼎口邊緣搭著幾只慘白的手,手指細長,指甲烏黑,正緩緩地從鼎里往外爬。緊接著,一顆腦袋探了出來——那是個穿著古裝的女子,臉色青灰,眼楮緊閉,嘴角卻咧開著,像是在笑。她的身體完全出來後,吳迪才發現她的肚子鼓鼓囊囊的,像是懷了孕,皮膚下隱約能看到什麼東西在蠕動。
“是‘藥人’。”吳迪的聲音有些發顫,“方士用活人煉丹,把丹藥埋在活人體內,讓丹藥和肉身融合,據說能煉出不死藥……但失敗的藥人就會變成這樣,半人半尸,肚子里全是丹藥化成的蟲子。”
那藥人似乎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緊閉的眼楮突然睜開,露出兩個黑洞洞的眼窩,朝著他們這邊撲了過來。吳迪拽著阿九往旁邊一躲,藥人撲了個空,撞在石壁上,身體頓時摔得四分五裂,肚子里涌出無數白色的蟲子,密密麻麻地爬了一地,發出“ ”的聲響。
“快走!”吳迪頭皮發麻,拉著阿九就往石室另一側的通道跑。那些白色的蟲子爬得飛快,眼看著就要追上來,他突然想起背包里還有半瓶白酒,連忙掏出來扔向蟲群。白酒灑在地上,瞬間燃起藍色的火焰,蟲子被燒得發出“滋滋”的聲響,化為一縷縷黑煙。
兩人沖進通道,身後的火焰漸漸熄滅。吳迪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些蟲子雖然被燒死了不少,但還有更多的從青銅鼎里爬出來,像潮水一樣涌向通道口。他不敢耽擱,加快腳步往前跑,頭燈的光柱在搖晃中照亮了通道兩側的壁畫。
這些壁畫比之前看到的更加詭異,畫的全是方士煉丹的場景有的方士把活人扔進鼎里,有的在解剖尸體,還有的在和面目猙獰的鬼怪交易。最讓吳迪心驚的是最後一幅壁畫——畫中,一個穿著帝王服飾的人坐在寶座上,頭頂懸浮著一顆巨大的珠子,珠子里隱約有一條蛟龍的影子,而寶座下,跪滿了密密麻麻的藥人,正在向他朝拜。
“原來如此。”吳迪恍然大悟,“這墓主人不是方士,是個想成仙的諸侯王!他養水蛟是為了取蛟珠,煉藥人是為了做他的侍從,這整個墓就是他的‘成仙道場’!”
他的話音剛落,腳下突然一空,整個人往下墜去。阿九驚呼一聲,連忙拽住他的胳膊,但下墜的力量太大,兩人一起摔進了一個黑漆漆的洞里。
失重感只持續了幾秒鐘,吳迪就重重地摔在地上。幸運的是,地上鋪著厚厚的干草,緩沖了大部分沖擊力,他只是摔得頭暈眼花,沒有受傷。阿九落在他身上,哼唧了幾聲,也慢慢爬了起來。
“這是哪兒?”阿九揉著摔疼的胳膊,四處張望。
吳迪打開頭燈,發現他們正處在一間不大的石室里,四周堆滿了腐朽的木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霉味。石室的角落里,蜷縮著一個黑影,像是個人。
“誰在那兒?”吳迪握緊傘兵刀,慢慢走了過去。
走到近前,他才發現那是具尸體,穿著和之前那些水耗子一樣的潛水服,背上還背著個鼓鼓囊囊的背包。吳迪用刀把尸體翻過來,發現正是那個領頭的水耗子,眼楮瞪得滾圓,臉上凝固著極度恐懼的表情,脖子上有兩個細小的血洞,像是被什麼東西咬過。
“是被嬰煞咬死的。”吳迪檢查了一下尸體,“他比我們先逃到這兒,但沒撐住。”
阿九突然指著尸體背上的背包“你看那背包,鼓鼓囊囊的,會不會是……”
吳迪也注意到了。他解開背包的帶子,打開一看,里面果然裝著不少東西幾瓶壓縮餅干、一壺水、一個手電筒,還有一個用油布包著的東西,沉甸甸的。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油布,里面露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珠子,通體渾圓,呈暗青色,表面布滿了細密的鱗片紋路,在頭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澤。珠子入手溫熱,隱隱能感覺到里面有什麼東西在跳動,像是有生命一樣。
“是蛟珠!”阿九失聲叫道,“他們真的拿到蛟珠了!”
吳迪的心髒猛地一跳。他仔細打量著手里的蛟珠,發現珠子的表面有一道細微的裂痕,裂痕里滲出淡淡的血絲,剛才感覺到的跳動,似乎就是從裂痕里傳出來的。
“不對勁。”吳迪皺起眉頭,“沈老爺子的筆記里說,蛟珠是活物,跟水蛟共生,一旦離開蛟身就會失去光澤,變成死珠。但這顆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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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還沒說完,手里的蛟珠突然劇烈震動起來,表面的裂痕越來越大,滲出的血絲也越來越多。石室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咆哮,像是水蛟的怒吼,緊接著,整個石室開始劇烈搖晃,頭頂落下大量的灰塵和碎石。
“不好!”吳迪臉色大變,“這顆珠子有問題!它在召喚水蛟!”
他剛想把蛟珠扔出去,珠子突然爆發出刺眼的青光,一股巨大的力量從珠子里傳來,將他和阿九死死地按在地上。石室的牆壁“轟隆”一聲裂開一個大洞,洞外傳來洶涌的水聲,還有水蛟憤怒的咆哮。
吳迪掙扎著抬頭,透過牆壁的破洞,看到那條巨大的水蛟正撞破牆壁,朝著他們這邊沖來。它的額頭空蕩蕩的,顯然蛟珠就是從那里被挖走的,傷口處血肉模糊,更加顯得猙獰可怖。
“快躲開!”吳迪用盡全身力氣,將阿九往旁邊一推。
阿九滾到一邊,躲過了水蛟的撞擊。而吳迪自己,卻被水蛟的尾巴掃中,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石壁上,手里的蛟珠也脫手而出,掉落在地。
蛟珠落在地上,表面的裂痕徹底裂開,里面涌出大量的鮮血,在地上匯聚成一個詭異的符號。水蛟看到地上的蛟珠,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不顧一切地朝著蛟珠撲去。
就在它的頭快要踫到蛟珠的瞬間,地上的血符號突然爆發出耀眼的紅光,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罩,將水蛟困在里面。水蛟在光罩里瘋狂地掙扎,撞得光罩不斷晃動,發出“嗡嗡”的聲響,但始終無法掙脫。
吳迪看著眼前的一幕,突然明白了什麼。他想起了石室牆壁上的壁畫,想起了那個穿著帝王服飾的人,想起了那顆懸浮在他頭頂的珠子。
“這不是蛟珠。”吳迪喃喃自語,“這是個陷阱……是墓主人設下的陷阱!”
他的話音剛落,地上的血符號突然開始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水蛟的身體在漩渦的拉扯下,開始逐漸變得透明,最終化作一道青光,被吸入了漩渦之中。而那顆裂開的蛟珠,也在漩渦的中心化作粉末,消失不見。
漩渦越來越大,整個石室都被卷入其中。吳迪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被撕裂了,他死死地抓住阿九的手,不讓她被漩渦卷走。
“抓緊了!”吳迪大喊一聲,“這可能是唯一的出路!”
他不知道這個漩渦會通向哪里,也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麼。但他知道,他們必須活下去,必須揭開這個墓穴的秘密。
漩渦的力量越來越強,將他們兩人一起吸了進去。在被卷入黑暗的最後一刻,吳迪似乎看到漩渦的中心,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像是一個穿著古裝的人,正微笑著看著他們,手里拿著一顆和蛟珠一模一樣的珠子。
而那座搖搖欲墜的墓穴,在漩渦的作用下,開始不斷地坍塌、沉沒,最終被洶涌的地下水徹底淹沒,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只有那些深埋在水底的秘密,還在等待著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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