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刺入隕冰的剎那,整個大廳突然劇烈震顫,冰台發出刺耳的碎裂聲。隕冰表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蛛網般的裂痕,那些幽藍的光透過裂痕溢出來,在空氣中凝成扭曲的光帶,像無數條游動的蛇。
“哈哈哈!終極要出來了!”劉門主狀若瘋癲,臉上的皺紋因狂喜擠成一團,“汪藏海,你困了我祖上三百年,今天我終于能替他報仇了!”
吳畏注意到他手腕上戴著個褪色的銀鐲子,上面刻著個模糊的“汪”字——這老頭果然和汪藏海有血海深仇。
“小心!”張起靈突然將吳畏拽到身後,黑金古刀橫在胸前。只見隕冰的裂痕中伸出無數只蒼白的手,指甲泛著青黑,抓撓著冰面,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那些手越伸越長,很快就抓住了劉門主的腳踝。他驚恐地尖叫,揮舞著匕首去砍,可那些手像砍不斷的藤蔓,砍斷一只又冒出兩只,轉眼就將他的小腿纏得結結實實。
“救我!救我!”劉門主的呼救聲里帶著哭腔,哪里還有半分剛才的囂張。
沒人上前。吳畏看得清楚,那些手臂上布滿了和蚰蜒門黑袍上一樣的紋路——這根本不是什麼“終極”的力量,是劉門主自己養的血蚰蜒變異了。
“是血蚰蜒的卵。”小花指著隕冰裂痕里流淌的黑色黏液,“他把蟲卵藏在匕首里,想借隕冰的寒氣孵化,結果被反噬了。”
劉門主還在掙扎,可那些手臂已經順著他的小腿往上爬,轉眼就纏上了腰。他的皮膚接觸到黏液的地方開始潰爛,露出森白的骨頭,疼得他渾身抽搐。
“汪藏海!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這是劉門主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下一秒,他整個人被拖進隕冰的裂痕里,只留下一聲短促的慘叫,隨即被冰面的裂痕吞噬。
隕冰的震顫漸漸平息,那些伸出的手臂縮回冰中,裂痕卻沒有愈合,反而透著股更詭異的寒氣。冰里的影子似乎動了一下,輪廓變得清晰了些——能看出是個女人的側影,梳著繁復的發髻,正對著一面冰鏡。
“她在看什麼?”吳邪湊近了些,想看得更清楚。
“別踫!”張起靈一把拉住他。指尖剛觸到吳邪的手腕,大廳突然暗了下來,頭頂的冰燈“ 啪”炸裂,碎冰碴像下雨似的砸下來。
“怎麼回事?”吳邪慌忙躲閃,卻被地上的冰稜絆倒,正好摔在隕冰前。他的手掌按在冰面上,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掌心往四肢百骸鑽,凍得他牙齒打顫。
更詭異的是,冰里的女人似乎轉過頭來,對著吳邪露出了個模糊的笑容。
“吳邪!”吳畏沖過去想拉他,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眼前的景象突然變了——大廳消失了,隕冰消失了,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身邊站著個穿白衣服的女人。
“你終于來了。”女人轉過身,面容模糊,聲音卻很熟悉,像在哪里听過。
“你是誰?”吳畏握緊鳳凰佩,玉佩燙得驚人。
“我是‘守鏡人’。”女人抬手撫過虛空,雪地里突然出現一面冰鏡,鏡中映出的不是吳畏,而是張起靈——他正站在隕冰前,黑金古刀插在冰里,似乎在和什麼東西對峙。
“這是……”
“是現在發生的事。”女人的聲音帶著嘆息,“隕冰是面時空鏡,能映照不同時間的景象。你看到的,是張起靈正在經歷的‘過去’。”
冰鏡里的畫面變了——張起靈身邊多了個穿黑袍的人,背對著鏡頭,正在冰面上畫符。那些符文亮起紅光,和蚰蜒門的祭壇一模一樣。
“那是劉門主的祖上?”
“是,也不是。”女人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他是汪藏海的影子,也是第一個被時空鏡困住的人。”
冰鏡突然碎裂,吳畏猛地回過神,發現自己還在大廳里,吳邪已經被小花拉了起來,正臉色慘白地發抖。
“你剛才看到了什麼?”小花問。
“一個女人,還有冰鏡。”吳畏看向隕冰,冰里的影子已經消失了,只剩下塊普通的冰塊,“你們呢?”
“我們看到你站在那不動,像中了邪。”吳三省指著隕冰,“這冰有問題,能讓人產生幻覺。”
張起靈沒說話,只是盯著冰里的匕首——那是劉門主留下的,刀柄上刻著個“汪”字。他伸手拔起匕首,刀身突然滲出黑色的黏液,滴在冰面上,瞬間腐蝕出幾個小洞。
“這匕首里的蟲卵還沒死。”張起靈甩了甩匕首,黏液濺在旁邊的冰柱上,冰柱立刻發出“滋滋”的聲響,融化成一灘黑水。
“得趕緊離開這。”吳畏總覺得這大廳不對勁,空氣里的血腥味越來越濃,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盯著他們。
剛走到青銅門口,身後突然傳來“ 嚓”聲。回頭一看,隕冰徹底裂開了,從里面爬出無數只血蚰蜒,比之前見到的大了好幾圈,頭上還長著小小的肉瘤,看起來惡心又恐怖。
“是劉門主的血喂大的!”小花拉著吳邪往後退,“它們怕火和鳳凰佩的光!”
吳畏立刻催動鳳凰佩,白光將眾人護在中間。血蚰蜒不敢靠近,卻也沒退走,在白光外堆成了厚厚的一層,黑壓壓的一片,看得人頭皮發麻。
“這樣耗著不是辦法。”吳三省舉著火把,手都快酸了,“得找個出口!”
張起靈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大廳角落的一扇石門上︰“那邊有通道。”
眾人朝著石門移動,血蚰蜒像潮水似的涌過來,被白光擋在外面,發出刺耳的嘶鳴。走到石門前,發現門上刻著和雲頂天宮大門一樣的星圖,只是多了個凹槽,形狀和吳畏的鳳凰佩一模一樣。
“用玉佩試試。”張起靈說。
吳畏將鳳凰佩嵌進凹槽,石門“轟隆”一聲開了,露出後面的通道。通道里黑漆漆的,彌漫著股淡淡的香氣,聞起來像某種花香。
“這香味……”吳邪打了個噴嚏,“有點像我奶奶種的蘭花。”
“別聞!”張起靈捂住口鼻,“是‘尸香魔芋’!能讓人產生更深的幻覺。”
眾人立刻屏住呼吸,掏出帕子捂住口鼻,跟著張起靈往通道里跑。通道兩側的牆壁上掛著些風干的尸體,穿著古代的服飾,姿勢扭曲,像是死前經歷了極大的痛苦。
“這些是修建雲頂天宮的工匠。”張起靈指著尸體胸前的銘牌,“汪藏海怕他們泄露秘密,把他們全殺了。”
跑了約莫十幾分鐘,前方出現了光亮。沖出通道,發現來到了一座冰制的宮殿前——飛檐翹角,雕梁畫棟,全都是用冰塊雕成的,在頭頂冰燈的映照下,閃爍著琉璃般的光澤。
“這就是雲頂天宮?”吳邪看得目瞪口呆,“也太壯觀了!”
宮殿的大門敞開著,里面傳來隱約的歌聲,像是無數女人在合唱,听得人心里發毛。
“別進去。”張起靈的臉色很難看,“里面有‘禁婆’。”
話音剛落,宮門里飄出幾個白色的身影,果然是禁婆!她們的頭發比普通禁婆長了好幾倍,像白色的綢緞,在空氣中飄來飄去。
“怎麼會有這麼多禁婆?”吳畏握緊工兵鏟,手心全是汗。
“雲頂天宮的地基,打在了西王母的祭壇上。”張起靈抽出黑金古刀,“這些禁婆,是西王母的侍女,死後被怨氣化成的。”
禁婆們看到他們,發出尖銳的嘶鳴,頭發像鞭子似的抽了過來。張起靈揮刀斬斷幾縷頭發,斷發掉在地上,竟然像活物似的扭動起來。
“用火!”小花掏出火柴,點燃了火把。禁婆果然怕火,往後退了幾步,但很快又圍了上來,顯然數量太多,火把的作用有限。
“往左邊的偏殿跑!”張起靈指著宮殿左側的一座小樓,“那里有汪藏海的壁畫,也有逃生的通道。”
眾人跟著他往偏殿沖,禁婆的頭發在身後緊追不舍,好幾次都擦著吳畏的後背過去,嚇得他汗毛倒豎。
沖進偏殿,張起靈反手關上沉重的石門,禁婆的嘶鳴聲被擋在了外面,終于暫時安全了。
偏殿不大,牆壁上果然畫著壁畫,記錄了汪藏海修建雲頂天宮的全過程。最後一幅壁畫上,汪藏海站在隕冰前,手里拿著一卷竹簡,冰里的影子正對著他說話。
“這就是汪藏海看到的‘終極’?”吳邪湊近看,“影子在說什麼?”
壁畫上沒有文字,只有幾個奇怪的符號,和張家古樓里的守護符很像。
“是‘警告’。”張起靈撫摸著壁畫,“影子告訴汪藏海,‘終極’是個詛咒,誰要是想利用它,就會被永遠困在時空鏡里,重復死亡的過程。”
“就像劉門主?”
“嗯。”張起靈點頭,“他的祖上被影子困在了鏡里,他以為能打破詛咒,結果只是重蹈覆轍。”
吳畏忽然注意到壁畫角落有個小小的標記,像只展翅的鳳凰,和他的玉佩一模一樣。“這是什麼?”
張起靈的目光落在標記上,眼神變得復雜︰“是‘鳳族’的標記。傳說鳳族是西王母的後裔,負責守護時空鏡。”
“鳳族?”吳畏愣住了,“那我……”
“你可能是鳳族的後人。”張起靈看著他胸前的玉佩,“這玉佩是鳳族的信物,能打開時空鏡,也能封印它。”
這解釋了為什麼他能看到冰鏡里的景象,為什麼鳳凰佩能克制血蚰蜒和禁婆。可鳳族不是傳說中的存在嗎?怎麼會和吳家扯上關系?
“別想了,先找到逃生通道。”吳三省拍了拍他的肩膀,“壁畫上說通道在閣樓的夾層里。”
眾人在偏殿里翻找,果然在閣樓的地板下發現了個暗門,里面是條狹窄的樓梯,通向未知的黑暗。
“我先下去探探路。”潘子拿起火把,率先走了下去。
樓梯很陡,走了約莫百十級,腳下終于踩到了平地。這里像是個地下倉庫,堆滿了木箱和陶罐,空氣中彌漫著股霉味。
“這是汪藏海的儲藏室。”張起靈打開一個木箱,里面裝著些青銅器皿,上面刻著和蛇眉銅魚一樣的符號,“他把從各地收集來的寶貝都藏在了這里。”
吳邪興奮地打開另一個箱子,里面卻不是寶貝,而是一具干尸,穿著明朝的官服,胸口插著一把匕首,正是汪藏海的裝束!
“汪藏海死在了這里?”吳邪嚇得後退一步,撞到了身後的陶罐。陶罐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片,里面滾出幾個黑色的球狀物,仔細一看——是人頭骨,只有拳頭大小!
“是‘童男童女’的頭骨。”小花皺起眉頭,“汪藏海用活人獻祭,難怪會被詛咒。”
倉庫深處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撞翻了。
“誰在那?”吳畏舉起火把,光柱掃過去,只見倉庫盡頭的陰影里,站著個高大的身影,手里拿著根鐵棍。
“是蚰蜒門的人!”吳三省認出了對方的黑袍,“他們怎麼也下來了?”
那身影沒說話,舉起鐵棍就沖了過來。張起靈揮刀迎上去,兩柄武器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金屬聲。
“不止一個!”小花大喊,倉庫兩側的陰影里又沖出幾個黑袍人,手里都拿著武器。
混戰瞬間爆發。吳畏護著吳邪往倉庫深處退,手里的工兵鏟揮舞得虎虎生風,放倒了兩個沖上來的黑袍人。吳三省和潘子背靠背站著,對付另外三個。
張起靈和領頭的黑袍人打得難解難分,對方的身手極好,招式狠辣,招招致命,顯然是蚰蜒門的高手。
打著打著,吳畏突然發現不對勁——這些黑袍人的動作太僵硬了,像是提線木偶,而且他們的脖子上都有個小小的針孔,里面插著根黑色的細針。
“他們被人控制了!”吳畏大喊,“打他們的脖子!”
張起靈聞言,黑金古刀轉向領頭黑袍人的脖子,輕輕一挑——細針被挑飛了。黑袍人動作一滯,眼神恢復了清明,茫然地看著四周︰“我在哪?”
“你被蚰蜒門的人控制了!”吳畏大喊。
可已經晚了,那黑袍人突然捂住脖子,身體劇烈抽搐起來,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轉眼就沒了氣息,七竅里流出黑色的血液。
“針上有毒!”小花臉色大變,“別踫那些針!”
剩下的黑袍人像是瘋了一樣,不顧死活地沖上來。眾人不敢再留手,只能硬著頭皮應戰。好不容易解決了所有黑袍人,倉庫里已經一片狼藉,每個人都受了些輕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吳邪喘著氣,“蚰蜒門的人怎麼會被自己人控制?”
張起靈檢查著黑袍人的尸體,從他們懷里掏出個小小的青銅哨子︰“是用哨音控制的,和馴獸一樣。”
“誰在控制他們?”
“除了劉門主,還能有誰。”吳三省擦掉臉上的血,“那老東西沒死透,肯定就躲在附近。”
倉庫的牆壁突然震動起來,頭頂落下簌簌的灰塵。
“不好!他想把我們埋在這里!”張起靈指著倉庫的出口,那里已經被落下的石塊堵住了,“快找別的出口!”
眾人在倉庫里焦急地翻找,吳畏的火把掃過牆角,發現那里的牆壁顏色和別處不一樣,像是後來砌上去的。
“這里有問題!”他用工兵鏟敲了敲牆壁,發出空洞的回響。
張起靈立刻上前,黑金古刀插進牆縫,用力一撬——牆壁被撬開了個大洞,後面露出一條黑漆漆的通道。
“快進去!”
眾人依次鑽進通道,張起靈斷後,剛進去,身後就傳來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個倉庫塌了下來,將通道口堵得嚴嚴實實。
通道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聲和腳步聲。走了約莫十幾分鐘,前方出現了光亮,越來越亮,最後變成了刺眼的白光。
“是出口!”吳邪興奮地大喊,加快了腳步。
沖出通道,眾人卻愣住了——他們又回到了天坑底部,面前是那扇巨大的青銅門,雲頂天宮的入口。而劉門主,正站在青銅門前,手里拿著那卷從倉庫里找到的汪藏海筆記,笑得得意洋洋。
“你們果然沒讓我失望。”劉門主晃了晃筆記,“多謝你們幫我拿到它。”
他的身後,站著幾個黑袍人,手里都拿著黑色的壇子,正是裝血蚰蜒的那種。
“你早就計劃好了?”吳畏握緊鳳凰佩,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當然。”劉門主打開一個壇子,里面的血蚰蜒立刻發出嘶鳴,“我知道你們能找到汪藏海的尸體,也知道他的筆記藏在倉庫里。我讓手下故意引你們去倉庫,就是為了讓你們幫我打開機關。”
他舉起筆記,對著青銅門念起了上面的咒語。青銅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竟然又開始緩緩打開!
“他想放出里面的東西!”張起靈大喊,沖了上去。
劉門主早有準備,將手里的壇子扔向張起靈。張起靈側身躲開,壇子摔在地上,血蚰蜒涌了出來,朝著眾人爬去。
“攔住他!”
吳畏等人沖上去,和黑袍人纏斗在一起。吳邪趁機繞到劉門主身後,想搶他手里的筆記,卻被劉門主一腳踹倒在地。
“小崽子,找死!”劉門主掏出匕首,朝著吳邪刺去。
千鈞一發之際,吳畏胸前的鳳凰佩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將劉門主籠罩在里面。劉門主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在白光中漸漸融化,像塊被太陽曬化的冰。
汪藏海的筆記掉在地上,被光柱點燃,燒成了灰燼。
血蚰蜒在白光中紛紛化為黑煙,黑袍人也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青銅門的關閉聲和劉門主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天坑底部彌漫著一股焦糊味。
吳畏看著胸前的鳳凰佩,它的光芒漸漸褪去,變得和普通玉佩一樣。他忽然明白了——鳳族的使命,不是守護時空鏡,而是摧毀它。
“結束了?”吳邪爬起來,揉著被踹疼的肚子。
張起靈望著重新關閉的青銅門,眼神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