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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視線望過來,看向陸清。
一抹深邃氣度在他身上飛快閃過。
“若如陸生你所言,在大夢中度過一生,是否也和人世並無區別了。”
“老先生您想听什麼答案?”
陸清反問一句,斟茶,還是雨前的春芽茶,嫩芽飄浮著,清香也漫出來。
他看到對方氣息的變幻,神情卻仍然很淡定。
因為這一會兒,他隱約觸踫到了一絲洞真關隘。
“都說說吧。”
“于陸生來說,確實無區別。”
“于我而言,夢雖好,卻無道,此地可極樂,可窺幽,也可磨心,卻不見道。”
他聲音平靜說道。
對面老先生神情變幻一瞬,他深深看了一眼陸清。
他話語剛落。
書樓木窗外,春雷最是驚動寰宇。
驚蟄一聲,萬靈復甦。
春雷轟隆。
轟轟——
“下雨了!”
“快回去!”
“記得拿傘具!”
窗外春雷白日驟響,春雨嘩啦嘩啦,初極小,才僅僅片刻,便是豆大米粒玉珠串聯跳動屋檐,拍打窗邊,配著人聲,喧囂氣彌漫過來。
春雨濕潤,春雷轟鳴,那吵鬧的腳步,都是真實。
“如此,可有道?”
南老先生問。
“不算。”
“為何。”
“四時秩序有序更替,我之手中天地也能頃刻造化,卻不算。”
陸清搖頭。
“道,何在?”
布袍老者問。
“道,在心,在我。”
陸清不遲疑。
內心剎那通明,那一絲真切之感比之以往的悟道還要來得玄奧無數。
他‘看到了’道。
大道無形無情無名,不知其名,強名曰道。
他雙目似閉合,又似張開。
一絲絲玄妙氣息升騰出來,一縷縷清氣縈眉心飛繞。
內天地混沌翻涌,天地中法度縱橫,天地之法與理無情落入虛空。
直到恰好又是一聲雷鳴出。
雨水嘩啦聲響漸漸變小,化作清清蒙蒙的雨霧。
陸清方才緩緩張開雙眸。
一絲靈性藏于心頭。
再看眼前。
無人,無書樓,無學子,無書院。
只有自身盤坐一地,面前流淌一絲茶香尚且染著熱氣。
陸清目光看向四周。
山野之地,一株老樹遒勁原地,葉片在山風吹動下有些嘩啦作響。
陸清起身,立身這處地方,沒有絲毫道韻,也沒有絲毫靈機,仿佛是一片隔絕九天當中的絕靈地方。
他回想最後從悟道狀態中退出來看到的最後一眼。
雲氣三千丈,有布袍老者踱步山關,氣度似自然又似非凡,萬萬相千千態,都難以明喻這種感覺。
他似乎察覺到這一縷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的視線。
只是輕輕抬起視線來,宛若看到了什麼,朝陸清和藹頷首。
便也繼續朝著前路走去,山與海在老者腳下不再有絲毫區別。
既是山,也是海。
天穹有鳥,滄溟有魚。
陸清目光收回來,心中劃過一絲猜測。
“南老先生,大夢一道。”
陸清便知曉這次自己頓悟的機緣來源于哪里。
不是當下,而是過去。
“這里沒有歲月的氣息,真如同老先生所言,是浮生一夢。”
陸清看向身後的這株老樹。
陡然中,閃過了前世南柯一夢典故之事,同樣是樹,倒是有一絲異曲同工之處。
陸清看了一眼這株老樹,“相逢此地也是緣。”
他手掌輕拂,一絲道韻飄落過去。
“如此一來,也少了需苦苦掙扎的蒙昧,但能否把握住,卻也看你了。”
陸清不是第一次了結緣法,同樣也是樹,陸清對于這些古樹山草素來沒有惡意,靈道龐大,氣數相爭也非拘泥一人一地。
他說著,前方老樹也融入了這一縷道韻。
仿佛有感覺,仿佛又沒有靈光,只是葉片沙沙搖動著。
像是應承下來,听懂了陸清這句話的意思。
陸清看向自身。
又看了一眼天穹。
“又是十載過去,看來我也該回去了。”
時光仿佛也要化作了一絲無情的光影,流淌過身前,不留下塵埃。
陸清也漸漸習慣了長時間的修行時日。
道之玄,道之難,一旦參悟進去,頓悟有所得,些許時光的流逝,便也愈發不需要計較于心頭。
回去,陸清也不心急。
那一抹面前的靈光沉澱心頭。
那一絲前方的關隘也漸漸能看到。
“洞真,渡劫于道路之上。”
他心頭劃過想法。
需要渡劫的是自身也是自身之道。
從此就是半只腳踏出塵網之外。
“天機難以明,因果難以尋。”
他念頭轉動著,身影不快不慢,卻也是朝著道場回去。
“天下之道,不過都是霸道行事,焉有坐下來好好論道的?”
“這可不同以往了,現在天陽即將回來,听聞那可是完整從上古墜落出去的一方地洲啊。”
“所以仙門才會準備在這個時候提高氣數,門人相互競爭也是一種方式。”
“不過我听說各道也是這樣做的,難道這種論道大會還有什麼好處不成?”
“好處肯定是有的,那些排名獎賞可饞人了,可惜我修行還不夠標準,不然我也要去參與參與,能和這些仙門道統弟子坐而論道的機會,可不多了。”
有人擔驚受怕。
有人興致十足。
也有人野心勃勃。
“怕什麼,九天本就是道起大界,又需慌什麼天外地界,如今也不過紀元中的一道變數而已。”
“如此大世,正是我等乘風而起,拉開差距之時。”
陸清一路上,不尋因果,不窺天機,只是神通流淌周身,覆蓋過去,便也從萬物萬靈中听到了十年過去的許多消息。
最頻繁被人提起的當是和八荒相似的變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