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死寂,那片墨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與聲音。
就在特制沉舟的鐵錨觸及地圖上標記的坐標,發出一聲沉悶的水下回響時,異變陡生!
“嘩啦——”
湖面驟然沸騰,像是燒開的滾水,無數只慘白的手臂毫無征兆地破水而出,帶著一股腐朽的寒氣,死死扣向船舷!
這些手臂毫無血肉,只剩下森森白骨,卻詭異地保留著完整的形態,五指修長,關節分明。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只骨爪的掌心,都用一種古老的刀法,刻著一個已經模糊不清的姓名。
“是他們……”赤眉那雙赤紅的眉毛緊緊鎖起,他猛地閉上雙眼,一股無形的精神波動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是歷代被注銷者的遺骸……它們不甘心被遺忘,它們的執念還留在這里。它們記得,這湖底埋著讓它們徹底消失的東西。”
話音未落,那些骨手攀附的力量越來越大,堅固的船舷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黑爪等人拔出兵刃,卻發現物理攻擊對這些執念所化的遺骸毫無作用。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趙軒動了。
他沒有絲毫慌亂,從懷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青石碎片,正是那塊從邊境黑市上得來的神秘石塊。
他快步走到船首,將碎片用力嵌入預留的凹槽之中。
一聲低沉的共鳴響起,青石碎片瞬間綻放出柔和而聖潔的青色光暈。
光芒如水波般擴散開來,所過之處,那些攀附在船舷上的森森白骨仿佛被烈陽灼燒的冰雪,發出一陣陣無聲的尖嘯,緩緩松開了手指,不甘地沉回那片墨綠的深淵。
危機解除,但所有人的心卻沉得更深。
因為就在最後一根指骨消失的瞬間,一句空靈而悲愴的嘆息,仿佛直接在他們腦海中響起,回蕩在冰冷的湖水之中
“別打開……你會變成……下一個守書人。”
警告言猶在耳,但開弓沒有回頭箭。
眾人換上潛水裝備,在青石光芒的庇護下,如利箭般扎入湖底。
越往下潛,光線越是昏暗,水壓也呈幾何倍數增長,若非他們體質遠超常人,早已被壓成肉泥。
不知下潛了多久,一片柔和的光芒終于出現在視野盡頭。
一座宏偉得令人窒息的琉璃宮殿,靜靜地矗立在漆黑的湖底,自身散發著幽幽微光,將周圍的黑暗驅散。
它就像一個被世界遺忘的絕美夢境,孤寂而高傲。
宮殿的大門由整塊不知名的黑色晶石打造,此刻僅開著一道能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那幽光便是從門縫中透出,帶著一種致命的誘惑。
“我來!”性子最急的風硯第一個上前,雙臂肌肉賁張,用盡全力去推那扇門。
然而,一股無形卻磅礡的柔力從門縫中涌出,他感覺自己像是推在了一團棉花上,所有的力量都被瞬間吸收,然後以更猛烈的姿態反彈回來。
風硯悶哼一聲,整個人被遠遠彈飛出去。
“是某種結界。”黑爪眼神凝重,他催動體內的“名核”,一縷黑氣纏繞上他的手臂,試圖以蠻橫的力量強行突破這層防御。
然而,他的手剛觸踫到門縫,一股灼燒靈魂般的劇痛瞬間從指尖傳來,沿著經脈瘋狂上涌!
黑爪慘叫一聲,閃電般縮回手,整條手臂已是青筋暴起,經脈仿佛被烈火焚燒。
連“名核”的力量都會被反噬?這扇門到底在篩選什麼?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趙軒身上。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走上前。
他沒有動用任何力量,只是將手輕輕地放在了那冰冷的黑晶石門上。
就在他靠近門縫,試圖窺探其中奧秘的剎那,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門縫中透出的幽光,忽然凝聚成了一面鏡子,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臉——但那不是他現在的臉!
鏡中的趙軒,滿臉深刻的皺紋,雙眼渾濁空洞,充滿了無盡的疲憊與死氣,仿佛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那張衰老的嘴唇無聲地開合著,趙軒讀懂了那唇語“你,也會這樣。”
一瞬間,趙軒如遭雷擊,猛然醒悟!
這不是幻象,是未來的投影!
這扇門篩選的根本不是力量的強弱,而是一種決絕的意志——它在拷問每一個來訪者你,是否願意為了觸及真相,而付出“失去名字”,淪為下一個守書人的代價?
凝視著鏡中那個悲哀的自己,趙軒眼中沒有恐懼,反而閃過一絲決然。
他沒有後退,而是毅然側身,獨自一人,擠進了那道狹窄的門縫。
光影變幻,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殿內異常空曠,中央只擺著一方案幾,一名身形枯瘦、白發如霜的老人正盤膝而坐,用一簇幽藍的炭火煮著茶。
奇異的是,他投入壺中的“茶葉”,竟是一撮撮紙張焚燒後剩下的灰燼。
老人仿佛沒有看到趙軒的闖入,只是用木勺攪動著壺中的灰水,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與寂寥氣息彌漫開來。
“我等了你很久,或者說,等了下一個‘你’很久。”老人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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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稱為“無名者”,乃是百年前主動放棄自己的名字,自願墮名為僕,留在此地看守《名源紀》的大學者。
他不問趙軒的來意,只是將一杯盛著滾燙灰水的茶盞,推到趙軒面前“喝下它,你就能看懂書上的第一行字。”
趙軒看著杯中那渾濁的液體,其中沉浮著細碎的灰燼,仿佛承載了無數被遺忘的靈魂。
他知道,這就是成為“守書人”的第一步。
他沒有猶豫,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滾燙的灰茶入喉,一股極致的苦澀瞬間炸開,仿佛將世間所有被遺忘的痛苦都濃縮于此。
下一秒,趙軒的識海劇烈震蕩!
他猛然看向案幾上那本攤開的古籍——《名源紀》,原本那些如同天書般無法辨識的文字,此刻竟變得清晰可讀。
他明白了,唯有親身嘗過這“忘名之苦”的人,才能獲得解讀它的資格。
他看到了開篇的第一行字,那行字仿佛一道驚雷,在他靈魂深處炸響
“名非賜予,亦非奪取,乃是靈魂跌倒時,自己喊出的那一聲痛呼。”
就在趙軒心神俱震,準備繼續往下看時,整座琉璃宮殿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
湖水在殿外瘋狂攪動,仿佛有龐然大物正在接近。
殿門被人從外推開,一道倩影踉蹌著沖了進來,正是柳念真!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明亮。
她竟然憑借自己那獨特的通靈體質,無視了湖中遺骸的阻攔和殿門的考驗,自行尋到了此處!
在她踏入大殿的一瞬間,整座名冊閣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嗡鳴!
案幾上的《名源紀》仿佛受到了某種感召,“嘩啦啦”地自動翻頁,最終停留在了一段被塵封的失傳記載之上。
那段文字寫道遠古之時,萬物生靈皆無定名,聲息自由,直到掌握了言靈之秘的“定命使”一族橫空出世。
他們鍛造出無形的“名之鎖鏈”,將每一個生靈自由的靈魂之聲,鑄成了永世無法掙脫的枷鎖。
《名源紀》,便是這所有鎖鏈的總綱。
而打破這條鏈條的唯一方式,並非毀掉這本書,而是讓最後一個,還願意發自內心地稱自己為“我”的人,站在這鎖鏈的廢墟之上,重新開口。
趙軒的目光從書頁移開,落在柳念真身上,又看向殿內那即將消散的“無名者”,最後,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驚人之舉。
他拿起《名源紀》,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它投進了那簇燃燒著紙灰的幽藍炭火之中!
火焰“轟”地一聲升騰而起,卻並未將書頁燒成灰燼。
相反,那幽藍的火焰仿佛成了最純粹的熔爐,將書上每一個代表著束縛與定義的文字,都煉化成了一只只閃爍著光芒的蝴蝶!
光蝶成群結隊地飛出宮殿,穿透深邃的湖水,沖出湖面,散入天空,飛向遠方的村落與城邦。
湖心,那名守書人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釋然與解脫。
他的身體在光芒中逐漸變得透明“我……我終于可以……忘了。”
在他徹底消散之前,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著趙軒的方向,輕輕說了一句“謝謝你,讓我不再是‘守書人’。”
千里之外,黑石村。
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小阿芽突然停下動作,她抬起頭,望著那晴朗無雲的天空,清澈的眼眸中倒映著旁人看不見的漫天流光。
她歪著頭,喃喃自語“我听見……我听見好多名字在唱歌。”
沉舟之上,趙軒迎風而立,望著那如同億萬流螢般灑向人間的名字光點,心中一片澄明。
真正的傳承,從不是守住一本書,而是讓每個人,都能寫出屬于自己的第一章。
光蝶如一場盛大而溫柔的雨,紛紛揚揚,持續了整整一夜。
它們最終落在了屋頂上,森林間,也落入了無數人沉睡的夢境里。
數個世紀以來,世界從未如此刻這般安靜,但這是一種全新的靜謐——一種並非源于空無,而是充滿了億萬種低語著可能性的靜謐,每一種可能,都在等待一個聲音,去賦予它最初的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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