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歸墟唯一的塵埃。
雲崖子跪在這片永恆的寂靜之中,殘破的道袍被無形的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手中那根陪伴一生的斷竹筆,此刻只剩下最後半截。
筆鋒磨損,卻透著一股不屈的銳氣。
他緩緩將斷筆抵住自己的心口,動作莊重如一場等待千年的祭祀。
那雙看過太多命運流轉的眼眸,此刻卻異常平靜,他低聲呢喃,仿佛在對這片死寂的天地做最後的告別“陸無命今日……還筆于火。”
話音未落,奇詭的一幕發生了。
那半截竹筆竟毫無征兆地自行燃起,不是凡火的橘紅,也不是真元的赤金,而是一種蒼白中帶著幽藍的火焰。
火焰如蛇,瞬間纏上雲崖子的手臂,沿著經脈飛速蔓延。
詭異的是,這火焰似乎只存在于另一個維度,它灼燒著,升騰著,卻未曾傷及雲崖子的半點肉身,甚至連他的道袍都未曾引燃。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神魂正在被一寸寸剝離、點燃,化作這蒼白火焰最精純的燃料。
劇痛超乎想象,但雲崖子的臉上沒有絲毫扭曲,唯有解脫。
在神魂燃盡的最後一刻,他猛然抬頭,目光穿透無盡的虛無,望向歸墟深處的某個方向,用盡最後的氣力嘶吼出聲“趙軒——逆命不在改字,在焚網!筆非書寫,乃點火之具!”
聲音落下,他整個人炸成一團炫目至極的蒼白光焰。
火焰在空中急速收縮,凝聚成一枚復雜無比、仿佛由萬千筆畫糾纏而成的符印。
這符印撕裂空間,瞬間跨越了遙遠的距離,在趙軒完全來不及反應的剎那,狠狠烙進了他的識海!
“呃啊——!”
趙軒一聲悶哼,只覺得整個腦袋仿佛被一座燒紅的烙鐵貫穿。
無窮無盡的信息、感悟、畫面,夾雜著雲崖子畢生的不甘與決絕,如決堤的洪流般沖刷著他的神魂。
那是一部殘缺卻無比霸道的法訣,每一個字都像是用靈魂刻下,帶著焚盡萬物的意志。
正是失傳千年的《逆命筆訣》殘篇!
“雲崖子前輩……”趙軒雙目赤紅,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明白了,這位老人用自己的魂飛魄散,為他鋪就了一條荊棘遍布卻充滿希望的道路。
“趙軒,你怎麼樣?”身旁的韓三娘立刻察覺到他的異狀,聲音中充滿關切。
“我沒事。”趙軒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識海中的翻騰,眼中卻已燃起與雲崖子如出一轍的火焰,“我只是……找到了路。”
但路在何方?
放眼望去,歸墟之中盡是密密麻麻、高聳入雲的命碑,每一座都代表著一個被“命主錄”鎖定的命運,堅不可摧,彼此相連,構成了一張無邊無際、令人絕望的巨網。
他們就像是落入蛛網的飛蟲,連掙扎都顯得徒勞。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白小蟬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她那雙被灰膜覆蓋、毫無神采的眼楮轉向左側,聲音因恐懼而顫抖“哭……那邊,左邊第三座石碑……它在哭!”
哭?石碑怎麼會哭?
韓三娘一怔,但她深知白小蟬的特異。
這女孩雖雙目失明,但那層灰膜曾與歸墟本源相連,讓她對某些常人無法感知的波動異常敏銳。
她曾說過,自己能听到“命絲回響”的聲音。
“小蟬,你確定?”韓三娘沉聲問道。
“確定!那哭聲很微弱,像個被遺棄的孩子,充滿了不甘和恐懼!”白小蟬用力點頭,小臉煞白。
韓三娘眼中精光一閃,不再猶豫。
她強行提起體內所剩不多的真氣,從懷中摸出一枚早已破碎的銅鈴殘片,用盡全力擲向白小蟬所指的方向。
“嗡——”
銅鈴殘片劃破死寂,撞在歸墟入口邊緣的一座命碑之上,發出一聲沉悶而悠長的震鳴。
音波擴散開來,大部分命碑紋絲不動,唯獨白小蟬所說的那第三座命碑,竟劇烈地搖晃起來!
隨著震動,原本光滑的碑面上,一個巨大的“奴”字扭曲著浮現,墨色深沉,充滿了屈辱與枷鎖的氣息。
然而,這“奴”字剛剛顯現,便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強行擦拭,光芒明滅不定,仿佛隨時都會被徹底抹去,重新變回無字碑。
趙軒瞳孔驟然一縮,腦海中《逆命筆訣》的信息與眼前景象瞬間串聯,他脫口而出“是‘邊緣命碑’!”
韓三娘臉色凝重地點頭,解釋道“沒錯!這些是尚未被‘命主錄’完全同化吸收的命碑,它們處于命網的最邊緣,碑文未定,根基不穩,是整張命網最脆弱的節點!”
就在他們窺破這驚天秘密的同時,無人察覺,在不遠處一座更為巨大的命碑陰影中,一道身影正死死地盯著趙軒,眼中滿是駭然與貪婪。
此人正是風長老,他本在自己的仙俠世界閉關沖擊更高境界,不料天地規則突然異動,他竟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卷入空間裂縫,拋到了這片詭異的歸墟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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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眼目睹了雲崖子自焚傳法的全過程,更看到了趙軒識海中烙印的符文。
那股焚盡命運、逆天改命的霸道意志,讓他這位修行千年的長老都心神劇顫。
“焚燒命碑……篡改命運……這……這是何等逆天的控命之術!”風長老心髒狂跳,貪念如野火般瘋狂滋生,“若老夫能得到此法,何愁不能擺脫天道束縛,成就真正的不朽?!”
他悄悄從袖中取出一枚血紅色的符 ,這是他壓箱底的保命之物——“竊命符”,能夠悄無聲息地拓印下一絲法則信息。
他看準了另一塊稍遠些的邊緣命碑,打算趁趙軒等人不備,先偷錄一塊命碑的信息研究一番。
他小心翼翼地催動符 ,血色符 如游蛇般貼向那塊命碑。
然而,就在符 觸踫到碑面的瞬間,異變陡生!
一道比發絲還細的黑線從碑體中猛然射出,閃電般纏住了風長老的手腕。
他只覺一股陰冷至極的吸力傳來,體內的生命精氣竟如開閘泄洪般狂涌而出!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死寂。
風長老拼命掙扎,不惜自斷一臂才掙脫了那根黑絲。
他踉蹌後退,原本鶴發童顏的臉上瞬間布滿了皺紋,氣息萎靡到了極點。
短短一瞬,他竟被硬生生抽取了三百年壽元!
恐懼之後,卻是更加病態的狂熱與貪婪。
他望著那些命碑,眼神不再是看待死物,而是像在看一座座由壽元和力量構成的寶山。
“吸取壽元……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而興奮,“此地不是絕境,是長生之門!只要能掌控這些命碑,便能掌控他人的壽元為我所用!”
另一邊,趙軒已然動手。
他沒有理會遠處的慘叫,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逆命筆訣》的奧義之中。
他右手虛握,那支由“摹命之覺”凝聚而成的偽命筆再次顯現,筆尖上,一簇幽藍的火焰靜靜燃燒。
“前輩說,筆非書寫,乃點火之具……”趙軒
他箭步上前,並未攻擊碑面,而是將燃燒著藍火的偽命筆,狠狠插入了那塊“奴”字命碑的底部基座!
他沒有試圖去改寫那個“奴”字,而是遵從筆訣的指引,將自己那股不屈的“摹命之覺”逆向催動,化作最鋒利的尖刺,順著偽命筆,直刺碑心!
“嗡鳴——!”
剎那間,整塊命碑發出了刺耳欲聾的哀鳴,仿佛一個活物遭到了致命的重創。
碑面上那個若隱若現的“奴”字瘋狂扭曲,掙扎,似乎想要將趙軒的意志反噬吞噬。
“不是改你,是燒你!”趙軒一聲低喝,將所有心神力量灌注于筆尖的藍火之上。
藍火順著他刺入的軌跡,在碑心轟然引爆!
火焰不再是幽藍色,而是化作了焚盡一切的蒼白,瞬間貫穿了整座命碑。
堅不可摧的石碑,此刻卻像是被點燃的枯木,從內到外燃燒起來。
下一秒,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徹歸墟。
那塊巨大的邊緣命碑,在蒼白火焰中寸寸碎裂,最終化作一場絢爛而致命的火雨,灑落虛空。
隨著它的崩碎,它原本所在的位置,那張由無數命碑連接而成的無形巨網,竟真的被硬生生撕開了一道一丈多長的裂口!
裂口之中,不再是虛無,而是露出了命網的內部。
無數已經斷裂的命絲從中垂落,灰敗、枯萎,宛如深秋垂死的藤蔓,散發著腐朽的氣息。
成功了!
趙軒心中一振,正欲趁熱打鐵,將這道裂口繼續擴大。
可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穿過裂口,看到了深處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
在裂隙的盡頭,那片更深邃的黑暗之中,赫然懸浮著一枚巨大無比的命繭!
那命繭通體呈現出詭異的金紅色,表面仿佛由億萬道最精純的命絲盤繞而成,每一次呼吸般的起伏,都引得周圍的虛空陣陣漣漪。
隔著遙遠的距離,趙軒甚至能隱約听到,繭中傳來一陣陣強健有力的心跳聲,像是一頭即將出世的洪荒巨獸。
白小蟬突然抱著頭,發出一聲比之前更加淒厲的尖叫,她的七竅都滲出了淡淡的血絲,“它……它在叫你!趙軒!它在叫你……它認你作母!”
“什麼?!”
此言一出,連一向鎮定的韓三娘都臉色劇變,失聲道“那是‘新母胎’!我明白了……他們感覺到了‘命種之母’的威脅,所以要培育一個新的來取而代之!一旦這東西出世,舊的命網就算被毀,新的命網也會立刻張開,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趙軒死死地盯著那枚金紅色的命繭,感受著那股既陌生又帶著一絲詭異親切的呼喚,仿佛自己的血脈、自己的命運,都與那繭中之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他緩緩握緊了手中的偽命筆,筆尖的藍火再次燃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熾烈。
“既然舊網要修,新母要生……”
他抬起眼,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那我就——先毀了你的搖籃。”
話音落下,他舉起偽命筆,筆尖直指那道裂隙深處的巨大命繭。
就在他即將催動筆訣,引動焚天之火的瞬間,他筆尖上那簇幽藍色的火焰,毫無征兆地劇烈跳動了一下。
火焰的顏色,竟在剎那間由幽藍向著一種更為古老、更為熾熱、仿佛蘊含著天地初開氣息的赤紅色轉變。
一股不屬于趙軒、不屬于雲崖子、甚至不屬于這片歸墟的意志,仿佛自火焰最深處甦醒,帶著一絲茫然,一絲懷念,遙遙望向了無盡時空的某個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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