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痕雙眸緊閉，指尖在虛空中輕輕劃過，蕩開一圈圈銀色的漣漪。
他整個人仿佛與這片天地間的空間法則融為一體，化作了最敏銳的探針。
趙軒與白芷、玄真子等人屏息凝神，不敢發出半點聲響，生怕驚擾了這精妙絕倫的空間遁術。
“歸藏的氣息……太狡猾了。”風無痕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聲音帶著一絲凝重，“他並非簡單的空間跳躍，而是在撕裂空間的同時，用彼岸的本源之力抹去自己的痕跡。每一道殘影，都像水中的墨跡，在出現的瞬間便開始消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像是對耐心的極致考驗。
就在風無痕的氣息都開始變得有些紊亂時，他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瞳孔中銀光爆射！
“找到了！他的所有痕跡，都指向了一個終點！”風無痕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更多的卻是震驚，“那個地方……沒有空間坐標，沒有時間流速，仿佛獨立于整個彼岸世界之外。”
他抬手在虛空中一抹，一幅由無數銀色光線勾勒出的星圖緩緩浮現。
而在星圖的最核心，一個光點卻呈現出詭異的漆黑，仿佛一個能吞噬萬物的奇點。
白芷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蒼白，她失聲驚呼︰“是‘彼岸源頭’！”
“彼岸源頭？”趙軒看向她，眼神中帶著詢問。
“傳說中，彼岸世界最初誕生的地方。”白芷的聲音微微發顫，那是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敬畏，“它不屬于我們所知的任何一個時代，是彼岸的起點，據說……也是混沌的入口。自彼岸誕生以來，從未有人能真正踏足那里，所有靠近的生靈，都會被無形的壁壘化為虛無。”
玄真子撫著長須，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老道曾在最古老的道藏中見過零星記載，稱其為‘創界之基，萬物之始’。歸藏去那里，絕非偶然！”
氣氛瞬間凝重到了極點。
一個連彼岸生靈都無法踏足的禁忌之地，一個傳說中通往混沌的入口，歸藏的最終目的，已經昭然若揭。
趙軒的目光掃過眾人臉上凝重的神情，最終落在那片吞噬一切光芒的漆黑奇點上。
他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反而燃燒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戰意。
他知道，這不僅是為了追捕歸藏，更是為了解開自己身上魔瞳的終極秘密。
“我要親自去。”
沒有豪言壯語，只有平淡而堅決的三個字。
但這三個字中蘊含的意志，卻讓周圍凝固的空氣都為之震蕩。
風無痕深吸一口氣，收起疲憊，沉聲道︰“我為你開闢通道，但最多只能將你送到源頭壁壘之外，能否進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趙軒點頭，目光轉向白芷和玄真子︰“你們在此接應，若有變故，立刻撤離。”
下一刻，風無痕雙手結出繁復無比的印訣，周身空間劇烈扭曲，一道銀色的光門在他面前緩緩撕開。
光門之後，不是璀璨的星河，也不是任何熟悉的景象，而是一片深邃到令人心悸的黑暗。
趙軒沒有絲毫猶豫，一步踏入其中。
斗轉星移，時空錯亂之感瞬間包裹全身。
當趙軒再次腳踏實地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然一縮。
這里沒有天空，沒有大地，只有一座巨大無朋的古老祭壇懸浮在無盡的虛無之中。
祭壇由不知名的灰黑色岩石鑄成，表面銘刻著無數扭曲、詭異的符文。
那些符文仿佛擁有生命，在緩緩流轉，散發出一種古老、蒼茫、原始到極致的氣息。
“混沌符文！”玄真子的驚呼聲從趙軒身後的空間通道中傳來，顯然他也通過通道看到了這一幕，“這……這與洪荒初開，諸聖用來封印混沌魔神的封印之力，何其相似！難道……整個彼岸世界，竟然是用混沌之力建立起來的？”
這個猜測如同一道驚雷，在眾人心中炸響。
如果彼岸的根基就是混沌，那歸藏的行為，究竟是背叛，還是回歸？
趙軒沒有時間深思，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祭壇中央。
那里，一道模糊的人影靜靜站立，周身縈繞著肉眼可見的灰色氣流，正是歸藏！
似乎是感應到了趙軒的到來，那道人影緩緩轉身。
“你終于來了。”歸藏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般縹緲，而是帶著一種金屬般的質感，仿佛並非從喉嚨發出，而是從整個祭壇，從這片虛無中發出。
趙軒體內的混沌道印在此刻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與祭壇上的混沌符文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他向前踏出一步，混沌道印的力量自體內勃發，一道凝練的混沌神光直射祭壇核心。
整個祭壇猛地一震，那些沉寂的混沌符文仿佛被徹底激活，爆發出刺目的灰光。
光芒中心，歸藏的身影不再模糊，他的真身，終于顯露在趙軒面前！
那根本不是一具屬于生靈的軀體！
他的身體仿佛是由最純粹的混沌能量凝聚而成，皮膚上流淌著灰色的混沌閃電，雙眸是兩個深不見底的旋渦。
他沒有心跳，沒有呼吸，只是一具被混沌之力包裹、驅動的古老容器。
“我並非彼岸之人。”歸藏的真身緩緩開口，聲音撼動著這片虛空，“從始至終，我都只是混沌意志的容器。”
他抬起手，指向腳下的祭壇︰“彼岸誕生之初，混沌便在此地種下了一顆種子，等待著成熟的時機。而我，便是那顆種子的守護者。”
趙軒眉頭緊鎖，厲聲喝道︰“所以你背叛彼岸，引動萬界浩劫，就是為了喚醒你所謂的混沌？”
“背叛？”歸藏的臉上竟露出一種近似于悲憫的神情，他輕輕搖頭，“我從未背叛，因為我本就不屬于這里。我的使命，從彼岸誕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我只是在完成使命。”
使命？
多麼可笑的借口！
無數生靈的隕落，在 口中，竟只是一個冰冷的詞語。
趙軒怒火中燒，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知道，與一個沒有感情的“容器”爭辯毫無意義。
他要做的，是徹底解決問題的根源——那顆混沌種子！
他催動體內的混沌道印，試圖以這同源的力量，去感應、去溝通歸藏體內的那顆所謂的“種子”。
當他的意志順著混沌道印的力量探入歸藏體內時，一股熟悉到讓他靈魂戰栗的意志洪流，猛然反撲而來！
那股意志，充滿了暴虐、毀滅、吞噬一切的欲望，充滿了將萬物拖入終極死寂的瘋狂！
這股意志……與他魔瞳深處潛藏的那股意志，同出一源！
一瞬間，所有的謎團都串聯了起來！
“原來如此……”趙軒眼中閃過一絲駭人的精光，他死死盯著歸藏，一字一頓地說道，“原來我的魔瞳，根本不是什麼魔道傳承，而是混沌意志撕裂的一塊碎片！而你，只是承載著混沌種子主體的臨時容器！”
歸藏那混沌構成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苦笑︰“你終于明白了。但你只說對了一半。我只是一個過渡品，一個為了等待你成長起來，負責守護種子的‘鞘’而已。你……”
的目光穿透虛空，仿佛看到了趙案靈魂最深處的秘密。
“你，才是被選中的，真正的容器！”
這句話，比之前任何一個秘密都更讓趙軒感到震驚與憤怒。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執棋者，卻沒想到，從穿越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是棋盤上最重要的一顆棋子！
“容器？”趙軒發出一聲冷笑，那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冰寒與決絕，“既然我是容器，那就有權決定裝什麼東西。這骯髒的意志，不配存在于我的體內！”
“那我今天，就必須將它，連同你這個守護者，一起徹底淨化！”
話音落下的瞬間，趙軒不再有任何保留。
他放棄了所有防御，將自身化作一個巨大的旋渦，主動引動歸藏體內的那顆混沌種子！
歸藏似乎並未抵抗，反而像是在配合他， 體內的混沌種子化作一道灰色的洪流，咆哮著沖出 的身軀，直奔趙軒的眉心而來！
“來吧！讓我看看，你的意志，能否駕馭這創世之初的力量！”歸藏的聲音在虛空中回響。
混沌種子涌入趙軒的身體，那股純粹的毀滅意志瞬間就要撐爆他的識海，撕裂他的靈魂。
趙軒的身體表面迸開無數血痕，雙目更是流下兩行血淚，整個人仿佛要被這股力量徹底撐裂！
“以我意志為烘爐，以我道印為鎮石！給我……融！”
趙軒發出一聲源自靈魂深處的咆哮。
他將自己穿越至今所有的經歷、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執念，全部凝聚成一股不屈的意志，悍然迎向那股混沌洪流！
他不是要驅逐，不是要消滅，而是要融合！
他要將這股代表毀滅的混沌意志，徹底烙上自己的印記，將它從一匹脫韁的野馬，馴服成自己座下的神駒！
這是一場豪賭，賭輸了，便是身死道消，化為新的混沌傀儡。
賭贏了，他將成為混沌真正的主人！
歸藏的身體在混沌種子離體後，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解，化作點點灰色的光粒。
那由混沌構成的臉龐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看著在痛苦中掙扎卻意志愈發堅定的趙軒，發出了最後的聲音。
“願你……能真正掌控混沌，而不是被它吞噬……”
隨著最後一聲呢喃，歸藏的身體徹底崩解，化作最純粹的能量粒子，融入了這座古老的祭壇。
他的靈魂，也隨之歸于永恆的虛無。
與此同時，趙軒體內的風暴也達到了頂點。
混沌道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一輪黑色的太陽，強行將那股狂暴的意志拖拽、碾碎、然後與趙軒自身的意志熔于一爐！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萬年。
趙軒猛然睜開雙眼。
他體內那股撕心裂肺的劇痛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強大。
混沌之力如溫順的溪流，在他經脈中緩緩流淌。
而他那只一直泛著不祥猩紅的魔瞳，此刻也終于褪去了所有血色，恢復了正常的漆黑，只是比另一只眼楮更顯深邃，仿佛蘊藏著一片初開的宇宙。
在祭壇極遠處的虛空陰影中，一道白衣身影靜靜佇立，正是楚無塵。
他遙遙望著祭壇上那個氣息已經截然不同的身影，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絲復雜難明的波瀾，低聲呢喃。
“意志融合，本源歸一……他，已經不再是那個來自異世的穿越者了。”
“而是……混沌的繼承者。”
話音剛落，整座承載著萬古秘密的巨大祭壇，忽然發出一聲低沉而悠長的轟鳴，仿佛完成了它最後的使命。
腳下的虛無開始震顫，細微的裂痕在祭壇的基座上悄然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