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炊煙正地在村子上空打著轉，甦晴蹲在灶台邊，手里攥著塊剛從灶台上揪下來的麥芽糖，指尖沾著黏糊糊的糖漬。
听見院門口傳來腳步聲時，她心里莫名一跳，抬頭就看見林天背著半捆柴禾站在那兒，額角還掛著汗珠，夕陽把他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地上，帶著股煙火氣的暖。
“剛從王嬸那兒拿的，她家新蒸的糖糕。”林天把柴禾往牆根一靠，
從懷里掏出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遞過來。紙包還帶著點他身上的溫度，
甦晴愣了愣，伸手去接時，指尖不小心擦過他的手背—那觸感像被灶膛邊的熱石燙了下，她猛地縮回手，指尖卻像還留著那點溫度，連帶著耳尖都熱了起來。
油紙包被她緊緊捏在手里，里面糖糕的甜香爭先恐後地鑽出來，混著他身上剛劈過柴的草木氣、還有點淡淡的汗味，
奇異地攪在一起，往心里頭鑽。甦晴抿了抿唇，眼尾悄悄瞥了眼他沾著點灰的手，
忽然想起自己手里的麥芽糖，手指動了動，把袖口往他那邊悄悄推了推，聲音細得像蚊子哼這個給你。
林天正低頭看著她泛紅的耳尖，听見聲音才低下頭，視線落在那塊裹著透明糖衣的麥芽糖上。他眼里的光忽然亮了，
不是那種刺眼的亮，倒像灶膛里柴火 里啪啦炸開的火星子，暖融融的。
他伸手捏起來，沒怎麼猶豫就放進嘴里，麥芽的甜混著點焦香在舌尖漫開時，他抬眼望著甦晴笑，嘴角還沾著點糖渣，聲音里都裹著蜜似的“真甜。”
甦晴被他笑得心慌，趕緊低下頭去掰油紙包，剛出鍋的糖糕還冒著白氣，
甜香更濃了。她咬了一小口，糯米的軟糯混著豆沙的甜，燙得舌尖發麻，心里卻像被什麼東西一點點填滿了，暖烘烘的，比灶膛里燒得正旺的火還要燙。
日頭慢慢沉到西邊的山坳里，把兩人的影子在泥地上拉得老長，幾乎要纏到一起。往家走時，甦晴手里的糖糕還帶著余溫，
她偷偷抬眼瞟了瞟身旁的林天，他正低頭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嘴里還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側臉被夕陽鍍著層金邊。
風里帶著晚飯的香氣，遠處傳來誰家孩子的笑鬧聲。甦晴忽然覺得，腳底下的路要是能再長點就好了，這樣的日子，慢點兒過，好像也挺好的。
往回走的路是順著田埂繞的，晚風吹得稻穗沙沙響，帶著點清冽的潮氣。甦晴攥著沒吃完的糖糕，指尖還留著那點燙人的溫度，總忍不住偷偷往旁邊瞟。
林天不知從哪兒摘了片大荷葉，扯著邊角在手里轉，轉著轉著忽然停下來，往她這邊遞了遞“擋擋風？”
甦晴搖搖頭，聲音還是輕“不冷。”話剛說完，倒真打了個小噴嚏，大概是傍晚的風里混了水汽。
林天“嗤”地笑了聲，沒再問，直接把荷葉往她肩上一搭。荷葉帶著剛摘下來的濕涼，還有點清苦的香，把風擋了個嚴實。他的指尖不小心蹭過她的脖頸，甦晴像被針扎似的縮了縮，卻沒把荷葉拿下來。
“你家灶膛今天燒的什麼柴？”林天忽然開口，聲音被風吹得散了點，倒比剛才溫和些。
“就……後山撿的枯枝，”甦晴絞著衣角，“王嬸說干松針引火快，我摻了點。”
“松針燒起來 里啪啦的，”林天低頭看她，眼里還帶著點笑，“難怪剛才遠遠看見你家煙囪冒煙，火星子比別家的都跳。”
甦晴臉一熱，想起自己剛才添柴時手忙腳亂，差點把火星濺到灶台上。她偷偷抬眼，正撞見林天望著她，夕陽剛好落在他眼里，那點亮光比剛才看見麥芽糖時更軟些，像揉碎了的金箔。
田埂盡頭拐個彎就是村口的老槐樹，樹底下蹲著幾個納鞋底的老婆婆，看見他們倆，眼神都往一塊兒湊。甦晴心里一緊，腳步下意識快了點，想跟林天拉開點距離，卻被他輕輕拽住了胳膊。
“你袖口沾著糖渣。”他低聲說，伸手替她撢了撢，指尖在她袖口蹭了蹭，剛好踫到她藏在里面的手。這次甦晴沒躲，就覺得那點溫度順著布料滲進來，暖得她指尖發麻。
“謝、謝謝。”她結結巴巴地說。
林天沒說話，就看著她笑，然後從兜里摸出個東西塞給她。是顆用紅繩串著的小石子，磨得光溜溜的，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
“後山溪水里撿的，”他撓了撓頭，難得有點不自在，“看著像塊糖。”
甦晴捏著那顆石子，涼絲絲的，卻覺得比手里的糖糕還燙。她把石子攥在手心，
抬頭時正看見林天已經往前走了兩步，在老槐樹下等她，影子被拉得更長，幾乎要把她的影子整個罩住。
老婆婆們的笑聲從樹後飄過來，甦晴紅著臉追上去，腳步踩在他的影子里，忽然覺得，這路好像還是短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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