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指尖還殘留著方才扶住林天胳膊時摸到的粗糙布料質感，
心髒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又猛地松開，跳得她耳膜都在嗡嗡作響。
方才那聲若有似無的咳嗽，像一顆火星落進了干燥的柴堆，瞬間在她死寂的心底燃起了火苗有人，
這兩個字在她腦海里炸開，帶著近乎滾燙的熱度——有人，就意味著可能有出路，意味著他們或許能走出這片該死的、吞噬了他們三天三夜的迷霧。
她用力扶著林天的胳膊，將他半拖半架地拽直了身體。少年臉色蒼白得像霧里的月光，嘴唇干裂起皮，卻在听到她急促的呼吸聲時，艱難地抬起了眼。四目相對的瞬間，林晚清晰地看到，
他那雙因恐懼和疲憊而黯淡的眸子里，也猛地亮起了一點光，
像寒夜里驟然出現的星子。那點光里，有她同樣感受到的東西是希望，是絕境里破土而出的、帶著刺的希望。
身後不遠處的土坡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聲還在斷斷續續地傳來，像某種巨大生物在濃霧里磨牙吮血。
但不知何時，那聲音已經漸漸遠了，被越來越濃重的霧氣層層包裹、吞沒，最後只剩下一點模糊的回響，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輕易攫住他們的心髒。
走林晚深吸一口氣，霧氣里帶著潮濕的土腥味卻讓她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這一次，是她主動拉住了林天冰涼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布料傳遞過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她朝著那絲若隱若現的煙火氣傳來的方向，率先邁出了腳步。
奇怪的是，腳下的路似乎真的在起變化。一開始陷到腳踝的泥濘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堅實的土地，
偶爾能踢到幾塊碎石子，發出清脆的聲響。周圍的霧氣雖然依舊彌漫，
看不清太遠的地方，但那種濃得化不開的粘稠感似乎在慢慢變淡，眼前的景象不再像之前那樣扭曲模糊。
那點微弱的煙火氣，始終在前方不遠處亮著，像一盞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的油燈。它的光芒那麼小，甚至比不上星星，
卻在這片無邊無際的迷霧深處，成了唯一的坐標，執拗地指引著他們前行的方向。林晚拉著林天的手，
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每一步都踏得很穩。她知道，只要跟著那點光走下去，總有走出迷霧的可能。
腳下的碎石越來越多，偶爾能踢到半截腐朽的木片，帶著潮濕的霉味。林晚數著步數，掌心沁出的汗把林天的手腕濡濕了一片，卻不敢松半分力氣。
煙火氣漸漸清晰起來，不再是若有似無的一縷，而是帶著點草木燃燒的焦香，混在霧氣里鑽進鼻腔。林天的呼吸也平穩了些，甚至能自己跟著邁步子，只是偶爾踉蹌時，會下意識攥緊林晚的手。
“好像……有房子？”他忽然低低地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林晚眯起眼往前看。霧氣稀薄的地方，果然有個模糊的輪廓在晃動——不是嶙峋的樹影，是帶著稜角的、人工搭建的形狀。她心里的火苗又躥高了些，拉著林天加快了腳步。
越往前走，煙火氣越濃，甚至能看到一點橘紅色的光在霧里浮沉。等他們終于走到近前，才看清那是間半塌的木屋，屋頂破了個大洞，霧氣正從那里灌進去。屋前的泥地上，堆著一小堆剛燃過的灰燼，旁邊還插著根沒燒完的樹枝，頂端余燼明明滅滅。
“有人嗎？”林晚揚聲喊，聲音在霧里散得快，帶著點發飄的顫音。
屋里沒動靜。
她和林天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猶豫。但那點煙火氣太誘人了，林晚咬咬牙，扶著林天往木屋門口挪。門框上掛著串干枯的野果，一踫就簌簌往下掉渣。
“吱呀——”她推開虛掩的木門，一股混雜著煙火與塵土的氣息撲面而來。
屋里比外面亮些，借著從屋頂破洞透進來的微光，能看到牆角堆著些干草，中間地上架著個石頭壘的簡易火堆，火苗已經快熄了，只剩幾縷青煙在往上飄。
而火堆旁，背靠著牆坐著個人。
那人穿著件灰撲撲的舊外套，頭發亂得像草窩，臉埋在膝蓋里，一動不動。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幾乎要讓人以為是尊泥塑。
林晚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是活人。
她剛想開口，卻見那人忽然動了動，緩緩抬起頭。昏暗中，一雙渾濁卻銳利的眼楮直直看向門口，像蟄伏的野獸被驚動，帶著審視與警惕。
“你們是……什麼人？”蒼老的聲音響起，帶著被煙嗆過的沙啞，在寂靜的木屋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