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像是沒有盡頭的棉絮，將每一步都裹得沉重。林晚攥著剩下的草藥，
指腹被葉片邊緣的細毛蹭得有些發癢，可她不敢松手，那點草木的澀味此刻竟成了唯一的慰藉。
你听林天忽然停下腳步，側耳細听林晚屏住呼吸，只听見兩人粗重的喘息在霧里撞出微弱的回音，除此之外，
是死一般的寂靜。沒有風聲，沒有蟲鳴，連剛才古樹枝椏的咆哮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那場驚心動魄的追逐只是幻覺。
什麼她壓低聲音問，心髒卻沒來由地狂跳起來腳步聲林天的聲音壓得更低不是我們的。
林晚汗毛瞬間豎起。他們跑了這麼久，早已遠離那棵詭異的古樹，這霧里除了他們，還會有誰或者說是什麼，
她下意識往林天身邊靠了靠，目光在前方的霧中掃過。白茫茫的霧氣里，
似乎真的有什麼東西在移動，不是之前那種活物的輪廓，更像有人在不遠處行走，腳步很輕，卻帶著一種規律的拖沓，一輕，又一下，像是踩在積水的泥地里。
別出聲林天握緊了腰間的短刀，另一只手牢牢牽著林晚，慢慢往後退。
他們的腳步踩在濕冷的地面上，幾乎發不出聲音可那霧中的腳步聲卻像長了眼楮，竟也跟著放慢了節奏不遠不近地綴在後面。
林晚忽然想起老郎中說的另一句話迷霧會偷人的聲音，也會模仿人的影子。
她胃里一陣發緊，猛地想起剛才從古樹下跑出來時，似乎瞥見霧里有個佝僂的黑影，當時只顧著逃命，沒敢細想。
是人嗎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林天沒回答，只是拉著她轉向另一個方向。那腳步聲停頓了一下，竟也跟著轉了過來，像是黏在鞋底的泥，甩不掉，掙不脫。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霧里開始傳來細碎的說話聲，像是有人在耳邊低語，
聲音模糊不清，卻帶著一種熟悉的調子。林晚仔細一听，渾身的血液幾乎凍住那調子，像極了她奶奶哼過的搖籃曲線，
別听林天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是霧在搗鬼！”他說得沒錯。那低語漸漸變得清晰，竟真的成了奶奶的聲音，
絮絮叨叨地念著她小時候愛吃的桂花糕，念著曬在院里的棉被，
溫柔得讓人心頭發酸。林晚的腳步下意識慢了下來，眼眶有些發熱，恍惚間竟覺得只要回頭，就能看見奶奶站在霧里朝她招手。
林晚林天低喝一聲，猛地將她往前拽了一把。就在這時，那“奶奶的聲音突然變了調，尖銳得像指甲刮過玻璃，
帶著一股腥甜的氣息撲面而來。林晚猛地回過神，只見眼前的霧氣劇烈翻滾，
一個扭曲的黑影從霧里探了出來，沒有五官，只有無數根濕漉漉的藤蔓從身體里伸展開，像極了剛才古樹上的那些，
是那棵樹它追來了林晚失聲喊道林天二話不說，拉著她就往前沖。
身後的藤蔓“嗖嗖”地劃破霧氣，帶著刺鼻的腐味緊追不舍。林晚感覺頭發被什麼東西勾住，猛地一掙，幾縷發絲被硬生生扯斷，頭皮傳來一陣刺痛。
用草藥天喊道林晚立刻摸出一片草藥，反手就往身後扔去。只听滋啦一聲，身後傳來藤蔓扭動的嘶響，那股腥甜的氣息淡了些，但追逐的動靜絲毫沒有減弱。
“不夠！”林晚急道，布包里的草藥已經所剩無幾了。
就在這時，前方的霧氣忽然變得稀薄了一些，隱約能看見一道陡峭的斜坡，坡上長滿了低矮的灌木叢。林天眼楮一亮︰“從這里下去！”
他拉著林晚沖到坡邊，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下沖。坡上的泥土又松又滑，
夾雜著碎石，兩人摔了好幾跤，手肘和膝蓋都被磨破了皮。身後的藤蔓追到坡邊，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擋住了，只能在坡上瘋狂扭動，發出憤怒的嘶吼。
林晚趴在坡底，回頭望去，只見那團黑影在坡上的霧氣里翻滾，卻始終不敢下來，仿佛這道斜坡是一道無形的界線。
它不下來她喘著氣問林天扶著一棵矮樹站起來眉頭緊鎖這坡不對勁。
林晚也察覺到了。坡下的霧氣雖然依舊濃重，卻帶著一種干燥的土腥味，
和坡上那種濕冷的腐味截然不同。她摸了摸身邊的灌木，葉片堅硬，邊緣帶著細小的尖刺，沒有一絲水汽，更沒有那種詭異的黏液。
“這里……好像是安全的？”
林天沒說話，是從地上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尖聞了聞。土腥味里，竟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煙火氣。
“煙火氣？”他愣住了，隨即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狂喜，“有人！這附近有人！”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有人，就意味著可能有出路，意味著他們或許能走出這片該死的迷霧。
她扶著林天站起來，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希望。身後坡上的嘶吼漸漸遠去，被濃重的霧氣徹底吞沒。
“走！”這一次，是林晚拉住了林天的手，朝著那絲煙火氣傳來的方向，堅定地邁出了腳步。
霧氣似乎真的在慢慢變淡，腳下的路也從泥濘變得堅實。雖然前路依舊模糊，但那點微弱的煙火氣，像一盞燈，在迷霧深處，指引著他們前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