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的指尖微涼,攥著妹妹林溪的小手時,能清晰感受到那層薄薄的暖意。他站在一片氤氳的光霧里,腳下是若隱若現的網紋,像無數交織的記憶脈絡,泛著淡淡的銀白。
林溪的影子落在網面上,比她本人要虛浮些,帶著孩童特有的懵懂輪廓。而不遠處,一個更小的影子正顫巍巍地朝她飄來——那是林溪三歲時弄丟的布偶兔,當時她哭了整整一夜,眼楮腫得像核桃。
兩個影子慢慢靠近,邊緣像融化的蠟油般漸漸相融。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只有網面上那道原本晦暗的紋路,忽然亮起一道柔和的光痕,像冰面裂開的細縫里透出的暖陽。
“兔兔……”林溪小聲呢喃,眼里的迷茫散去些許,小手在林天掌心里動了動。
林天喉結滾了滾,沒說話。他抬起頭,目光越過眼前這片微光,望向網的更深處。那里是更深沉的霧靄,卻有無數細碎的影子在其中浮沉。有的影子在原地打轉,像困在迷宮里的旅人;有的影子朝著某個方向伸著手臂,像是在眺望遠方;還有的影子蜷縮著,仿佛在瑟瑟發抖。它們散落在無邊無際的網紋上,像被打翻的星子,蒙塵已久,只等著某束光來重新喚醒。
心髒忽然抽痛了一下。
林天想起了那把舊吉他。
十七歲生日那天,爸爸把它遞給他時,眼角的皺紋都帶著笑意“看你天天扒著琴行的窗戶,給你攢的。”那把木吉他帶著淡淡的松木香,琴弦被爸爸提前調好了音,輕輕一撥,音色干淨得像山澗的泉水。
後來搬家,混亂中吉他不知所蹤。他發了瘋似的翻遍了所有箱子,最後紅著眼沖爸爸吼“你是不是覺得我玩音樂是不務正業?故意扔的?”爸爸張了張嘴,最終只嘆了口氣,沒辯解。
那句“對不起”,他憋了整整三年。直到爸爸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他還是沒能說出口。
不知道那把吉他的影子,是不是也在這里?在某個被遺忘的角落,等著被他找到?
哥不怕林溪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小姑娘反過來用小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媽媽說,光里沒有怪獸。
林天深吸一口氣,胸腔里涌入的不是冰冷的空氣,而是帶著暖意的光流。
他握緊妹妹的手,朝著更深的光霧里走去。身後的銀輝被他們的腳步牽扯著,
在網面上鋪開一條長長的路,像被拖曳的裙裾,不斷向前延伸。
他能感覺到,那些曾經讓他不敢觸踫的過往,那些被他刻意塵封的遺憾,此刻都在前方輕輕晃動。爸爸無奈的眼神,
林溪丟失布偶時的哭聲,還有那把吉他最後的余音它們不再是尖銳的刺,而是變成了溫和的光點,在霧靄中明明滅滅。
林溪的腳步很穩,小小的身影在光里投下堅定的輪廓。林天跟著她,一步一步,踏在柔軟的網紋上。
這一次,他沒有回頭張望,也沒有加快腳步。那些等待被照亮的,那些願意回頭的,都在前方靜靜佇立。
他終于明白,光從來不是用來驅散過去的,而是用來照亮歸途的。
掌心的暖意更清晰了些,林天低頭看了眼林溪,又抬頭望向遠方,嘴角慢慢牽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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