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里,夕安仿佛脫胎換骨。
他彎腰曲背的姿態如此自然,低垂的眼睫遮住了所有鋒芒,麻木的表情與其他夕族如出一轍。
如果不是夕希跟他住在同一個木屋,知道他回來後,完全不是這個樣子,他都相信夕安已經變了。
只有同住一間木屋的夕希知道真相,每當夜幕降臨,那個木門關上的瞬間,夕安挺直的脊背和銳利的目光就會重新出現。
那種割裂感讓夕希毛骨悚然,但正因為見過夕安的這副樣子,夕希就越是害怕……
夕族長老對夕安的“轉變”十分滿意,甚至破天荒地表揚了夕希,賞給他一塊兩指寬的肉。
夕希接過肉時手指發抖,心里瘋狂尖叫。
他既不敢揭穿夕安的偽裝,又舍不得這塊難得的肉,上一次嘗到葷腥,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
夕安冷眼旁觀,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諷。
人前人後兩副面孔?
他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在眾多瘦弱佝僂的夕族中,夕安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他的肩膀比旁人寬厚,手臂線條緊實有力,能輕松扛起裝滿濕衣物的沉重藤籃。
采摘漿果時,他的動作敏捷精準,總能帶回最多的收獲。
就連最考驗耐心的針線活,他做起來也比其他夕族更加細致平整。
長老們對此贊不絕口,頻頻點頭稱贊。
而夕希卻在這片贊揚聲中越發惶恐不安。
每當看到夕安低眉順眼地接受夸獎時,他都能從對方微微繃緊的下頜線看出隱藏的鋒芒。
"他到底在計劃什麼?"這個念頭日夜折磨著夕希。
他害怕某天清晨醒來,會發現夕安已經"消失";更害怕到時候連自己也會被牽連。
這種恐懼讓他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慘淡,眼下浮現出深重的青影。
夜深人靜時,他總是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某個不可言說的秘密。
夕安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卻始終保持著沉默。
他太清楚了,有些恐懼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消除的。
與其浪費口舌,不如讓時間去證明一切。
此刻,他閉眼假寐,指尖輕輕撫過藏在草墊下的那塊石頭。
那是他花了三個夜晚,在溪邊悄悄磨出的鋒利邊緣,石頭的冰涼觸感讓他混沌的思緒為之一清。
夜色漸濃,夕安倏然睜眼,在夕希驚恐萬分的注視下悄然翻身下床。
「暮色村莊」一片死寂。
夕族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繁重的勞作早已榨干了他們最後一絲精力,沒人會在深夜清醒。
唯有東岸的「光明城」,此刻依然燈火通明,那溫暖的光芒對夕族而言,是永遠觸踫不到的奢望。
借著月色,他如同一道灰色暗影,朝著「暮色森林」潛行而去。
粗糙的麻布衣衫與夜色完美融合,連腳步聲都被刻意控制在落葉摩擦的輕響中。
夕安伏在森林邊緣的草叢里,鋒利的石塊開始割向那些帶刺的荊棘。
每一下切割都精準而謹慎,發出的聲響甚至蓋不過夜蟲的低鳴。
他早就想清楚,所謂爭取「光明城」的資格不過是在夕希面前的一個借口。
且不說路途遙遠,就算真有送衣的夕族出事,也輪不到他這個新民頂替。
這一切表演,都是為了今夜能順利潛入這片禁地。
鋒利的石片在指間靈活翻轉,他沿著荊棘叢的根部小心切割。
尖刺劃破手臂的皮膚,滲出細密的血珠,他卻連呼吸都未亂一分。
這點皮肉之苦,比起每次想起“朝海”時腦中炸裂般的刺痛,根本不值一提。
有時連他自己都驚訝于這份忍耐力。
當最後一道荊棘斷裂,夕安回頭望向沉睡的村落。
月光下,那些低矮的木屋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森林深處,幽藍的熒光忽明忽暗。
那些飄浮的光點並非螢火,而是附著在古樹表皮上的奇異菌類。
它們隨著夕安的靠近次第亮起,仿佛在為他引路,又像是在向暗處的什麼存在發出警示。
這些菌類在白天,夕安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看來這是晚上特定生長的植物。
不僅如此,這些菌類不是在每棵樹上都生長的,它有大有小,生長在樹枝上的背面,遠遠的看過去,就像是一個箭頭?
夕安頓時一愣,箭頭是什麼?
這個陌生的詞匯莫名浮現在腦海,他用力按住太陽穴,偽裝順從的日子里,太多記憶已經模糊不清。
雖然不明所以,身體卻先于意識做出了選擇。
夕安沿著菌群指引的方向前行,每邁出一步,森林深處傳來細微的沙沙聲,像是有什麼在暗處與他同步移動。
突然,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映入眼簾——
菌絲交織成一個近兩米高的繭狀物,表面布滿血管般的紋路,正隨著呼吸般的節奏明暗交替。
幽藍的光芒投射在夕安臉上,將他的瞳孔映得如同兩簇跳動的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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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安的呼吸瞬間凝滯。
他攥緊那塊精心打磨的石刃,緩步靠近。
指尖觸踫繭壁的瞬間,傳來的卻是岩石般的冰冷觸感。
他試探性地用石刃刺去,“鐺”的一聲脆響,石塊被震落在地,虎口傳來陣陣麻痹。
這到底是什麼……
夕安雙手不自覺地貼上繭壁。
就在接觸的剎那,一陣強烈的電流般的刺痛竄遍全身!
眼前的景象驟然扭曲——
還是那棵金色古樹,但下方的湖水已變得漆黑如墨。
湖面上漂浮著的不再只有他和朝海,而是密密麻麻的身影
有他熟悉的夕族面孔,也有衣著華貴的朝族。
所有人都雙目緊閉,被粘稠的黑霧纏繞著,漸漸凝固成繭。
黑色的湖水如同活物,正緩慢地侵蝕著他們,把他們變成一個個繭?
這就是禁止晚上進入的原因?
這是記憶?
還是預兆?
夕安猛地抽回手,踉蹌後退。
繭殼上的熒光驟然暴漲了幾分,幽藍的光芒如潮水般漫開,照亮了周圍……
成千上百個同樣的繭,密密麻麻地錯落排列在森林深處。
它們隨著某種詭異的節奏明滅閃爍,如同沉睡的星辰。
有些繭已經半透明,隱約可見里面蜷縮的人形輪廓;
有些則完全石化,表面爬滿蛛網般的裂紋,仿佛經歷了漫長的歲月。
夕安頭皮發麻,腦中刺痛更甚。
那些閃回的畫面與眼前的景象重疊,讓他胃部一陣痙攣。
他猛地跪倒在地,干嘔著吐出大口大口的黑水……
黏稠、腥臭,如同腐壞的墨汁。
他劇烈喘息著,口腔里還殘留著苦澀的腥氣。
但奇怪的是,隨著黑水的排出,腦中那種混沌的刺痛感竟逐漸消退,原本模糊的記憶開始清晰……
他不叫夕安。
他是沈安。
朝海是他的伴侶,真名樊海濤。
這里是【深淵】——【伊甸園】。
記憶的枷鎖被打破,但力量仍未回歸。
沈安嘗試調動異能,體內卻空空如也;空間裝備更是不知所蹤。
現在的他,與普通夕族並無二致。
他盯著地上那灘漸漸滲入土壤的黑水,突然明白了什麼……
這黑水就是侵蝕記憶的媒介。
如果「暮色森林」有如此禁忌,那麼朝族狩獵的「晨曦森林」是否也藏著秘密?
沈安抹去嘴角的殘液,目光投向東方。
他必須想辦法接近樊海濤。
但……
沈安苦笑。
且不說偌大的「光明城」如何尋找,就算此刻趁夜色趕去,那里亮如白晝,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悄無聲息地潛入。
更別提樊海濤身邊時刻跟著四個夕族僕從,連近身都難如登天。
記憶的回歸讓沈安長舒一口氣。
至少他不再是那個渾渾噩噩的「夕安」了。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搖頭輕嘆“怎麼又是oa救alpha的戲碼……就不能讓我也當次被救的那個嗎?”
彎腰拾起掉落在地的石刃,鋒利的邊緣在熒光下泛著冷光。
這是他現在唯一的武器,也是他全部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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