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芝不禁莞爾，眉宇間流露出幾分自豪︰“說起來您可能不信，我剛來這兒的時候，村里窮得叮當響，家家戶戶住的都是土坯房。您瞧瞧現在——”
她指著窗外鱗次櫛比的磚瓦房，“不僅都住上了磚房，這條街上的商鋪也是一家接一家開起來了。”
她的手指又轉向遠處︰“那邊新建的二層小樓，起初就海家獨一份。
後來不知怎的，跟雨後春筍似的，一棟接一棟往外冒。”
說著自己都笑出了聲。
就這樣秀芝指著外面，給趙敏初介紹著村里的各項設施。
這次涂志明返鄉要求嚴格保密，知道的人不多。
直到轎車緩緩停在小山坡下，才看見家人們迎出來的身影。
董大爺一家、郭諞子一家、王桂芳一家、海家、陳家、賈家……
眾人如眾星捧月般將他們迎進屋里，介紹寒暄間，滿室歡聲笑語。
如今大伙兒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即便面對趙敏初這樣的大學教授也毫不拘束。
談笑自若的氛圍，反倒讓趙敏初感受到別樣的溫暖。
她笑著對秀芝說︰“難怪你對這兒念念不忘，鄉親們這份淳樸實在，如今可不多見了。”
涂志明心說不是不多見，而是你沒見著而已。
正說著，涂晶晶像只歡快的小鹿蹦進屋里。
“爸爸快來看！咱家的豬又長胖啦！大丫姐說可以宰了吃肉呢！”
涂志明順從地跟著女兒來到豬圈。
果然，兩頭黑豬十來天不見又壯實了不少，估摸著每頭都得有一百八十斤往上。
這種本地黑豬雖不如後來的白豬出肉率高，卻有兩個好處︰
一是好養活，豬草米糠照樣長膘；
二是肉質鮮美，肥瘦相宜，香味撲鼻。
“爸爸，咱們什麼時候殺豬呀？”涂晶晶仰著小臉問。
涂志明蹲下身，平視著女兒的眼楮︰“這兩頭豬是你和大丫姐、四虎哥共有的，什麼時候宰得你們仨開會決定。”
“那敏敏和蛋哥哥也幫忙喂過豬，他們能分肉嗎？”
“這就要看他們是給誰幫忙了。”涂志明循循善誘。
涂晶晶眨巴著大眼楮︰“他們都是幫我喂的！”
“那就不能參與分配。”涂志明耐心說道。
“不過等你們三個分完後，你可以把自己那份送給敏敏和郭羊蛋一些。”
小姑娘頓時眉開眼笑︰“知道啦！我還要請他們吃豬屁股呢！”
…… ……
家里來了客人，第一頓飯當然不能去別家吃。
董大娘說“上車餃子下車面”。
陳春來從家里拿來了和好的面團一個，他家開早餐店的，家里常備面團。
海老大弄來了二斤五花肉，還細心的幫忙切成了臊子。
董大娘給端來一盆豬肉炖干豆角。
賈老六拎來了一只羊腿。
……
就這樣，一家湊了點兒東西，晚上在涂志明家聚了個餐。
吃完了飯，眾人散去，秀芝把趙敏初拉到了東屋，鋪了個小被子，娘倆直接躺在了炕上。
就這麼大張旗鼓的直接躺著，趙敏初很不適應。
秀芝道，“師父，您大膽的躺著！
這是咱們自己家里，吃晚飯這樣放放懶可好了。
平常我們在家都是這樣的。”
趙敏初听言便沒再起身，她喃喃道︰“真是無拘無束啊。
我小的時候，家里規矩可多了。
笑不露齒、足不出戶、低眉順眼、謹言慎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那時候我要是敢大白天的躺在床上，免不了就是一頓訓斥。”
秀芝道，“我還不是一樣！我媽教我的可多了，什麼結婚要听男人的話了，什麼做人要勤快了，反正干啥都得守規矩。”
趙敏初輕聲笑了，調整了下枕頭側過了身。
“那現在呢，怎麼不守規矩了？”
秀芝捋了下額角的碎發。
“我也不知道，反正志明哥從來不限制我，在家里我想干啥就干啥，不管做的對不對都支持我。
他鼓勵我背醫書，幫我成了一個赤腳醫生。
鼓勵我大膽任事，甚至為了我弄出了一家醫院。”
秀芝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甚至別人上大學了，我表示了一下羨慕，他就想辦法讓我成了大學生。”
趙敏初愣了愣神，良久她嘆了口氣道，“我之前總覺得志明油嘴滑舌的，覺得他配不上你，現在看了他的確是你的良配。
就沖著願意幫你實現夢想這一點來說，一般人就做不到。
不過丫頭，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就沖著你能天天堅持背誦醫書這一點來說，全國能做到的也沒有幾個。
憑你的毅力和堅持，干啥都能干成。
哪怕就是養雞養鴨，你也照樣能比別人樣的好。”
秀芝嘻嘻的笑出了聲音，“師父，您還真的說對了。
之前我沒開始學習的時候，最擅長的就是養雞養鴨。
志明哥管我叫海陸空總司令呢！”
娘倆躺在東屋炕上放懶，涂志明帶著倆閨女則躺在大屋的炕上放懶。
涂晶晶手里擺弄著嘎啦哈，一個個的拿在眼前翻來覆去的看。
看著幾個晶瑩剔透的嘎啦哈，涂瑩瑩表示很羨慕。
她一翻身躺進了涂志明的懷里，嬌里嬌氣的說道︰“爸爸，我也想要姐姐那種嘎啦哈！”
聲音含糖量太高，嚇得涂志明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
一旁涂晶晶道，“涂瑩瑩，你要是再這麼說話，信不信我揍你！”
涂瑩瑩撇撇嘴道，“那個、那個姐姐說，男人喜歡听女人這麼講話。
女人這麼講話，提要求一提一個準兒。”
涂志明滿腦子問號，扭頭問涂晶晶，“晶晶，妹妹說的是哪個姐姐啊？”
涂晶晶道，“就是火車上，住在咱們隔壁的那個姐姐，她還給我和晶晶糖塊兒呢！”
涂志明仔細回想，終于想起來。
回來時自己帶著倆閨女住一個包廂，隔壁包廂住的是一個禿頭男和一個漂亮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挺喜歡涂晶晶和涂瑩瑩，有事兒沒事兒的就逗弄倆孩子。
又是給糖又是給隻果的，涂志明心大，也沒有在意。
現在看來這女的對倆孩子還真不錯，這是把自己立命存身的本領都教給自己閨女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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