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之中,周猛最是城府深沉。
平日里總是一襲青衫,說話時眼角含笑,待人接物極有分寸,活脫脫一個落魄書生的模樣。
寨中兄弟都道他是個痴情種子,為情所困才落草為寇。
就連最粗獷的屠剛,也常拍著他的肩膀嘆道︰
“周老弟這般斯文人落到這步田地,真是委屈了。”
直到趙天霸身死,二人攜一眾兄弟一同入了血影盟,某次慶功宴上,酩酊大醉的周猛才徹底撕下偽裝。
他摟著屠剛的脖子,醉眼朦朧地晃著手中的酒杯︰
“嘿嘿……什麼兩情相悅……”
酒氣混著獰笑噴在屠剛臉上,
“那小娘們……用簪子抵著脖子……說什麼也寧死不從……老子一包春風醉下去,最後還不是軟得像灘泥!”
屠剛喉結滾動,強壓著怒火假意附和︰
“堂主大人好手段!那後來呢?怎麼樣了?”
周猛對屠剛的態度甚是滿意,他眯起眼楮,手指輕撫杯沿,
“嘖嘖,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麼烈的小蹄子,那滋味,當真是妙不可言……”
他仰頭灌下一大口酒,
“可惜啊……我原本想著再玩上幾天的,臨到天亮時,那賤人居然咬舌自盡了……”
屠剛攥緊的拳頭在桌下微微發抖。
自周天霸死後,他早已學會將怒火深埋心底。
此刻他強壓著翻涌的殺意,臉上卻堆出諂媚的笑,順著周猛的話頭往下接。
就這樣,一個又一個令人作嘔的真相,從醉醺醺的周猛嘴里吐了出來。
原來周猛本是曼比郡周家嫡子,這個曾經顯赫的家族在當地也著實風光了數百年之久。
可惜,這百年世家傳到他們這代,早已是門庭冷落。
族中為了能夠崛起,變賣了最後三百畝祖田,連祖傳的玄玉冰心佩都典當給了當鋪,就為供他修煉所需。
加之他天資也不差,二十六歲便突破至紫金初期,本該是家族中興的希望。
誰料這廝竟是頭養不熟的中山狼,非但不思報效家族,反倒在知道家族無法供自己修煉所需的資源後盜空家族的庫房,連祠堂供奉的先祖金冠都拿去黑市換了靈石。
“那些老不死的……”
周猛醉醺醺地比劃著,
“整天念叨著什麼光宗耀祖……呸!”
他猛地摔碎酒碗,
“老子憑自己天賦修來的這身本事,憑什麼要被他們拖累!老子就該活得痛快才是!”
離開家族後,他著實瀟灑了一陣子,青樓里的姑娘、賭坊里的押注、拍賣會上的珍稀材料……
他揮霍起來毫不手軟,很快便將盜來的財物揮霍一空。
他自然不願像那些普通散修一樣,去獵殺妖獸、采集靈草,或是接些護送商隊的苦差事。
那點微薄的報酬,還不夠他買一瓶四品聚氣丹呢。
殺人越貨,才是賺錢最快的路子。
起初,他專挑落單的低階修士下手,趁其不備,一掌斃命,摸走儲物袋便走。
可很快他就發現,這些窮酸散修身上根本沒多少油水,有時翻遍全身,也不過幾千塊下品靈石,連塞牙縫都不夠。
後來,他膽子漸漸大了,開始盯上過往的商隊。
可商隊往往有護衛,甚至可能隱藏高手,風險不小。
有一次,他好不容易劫了一隊運送靈材的馬車,本以為能大賺一筆。
結果打開箱子一看,竟全是未處理的寒鐵礦,又沉又佔地方,黑市上還得找專人熔煉,麻煩至極。
最讓他惱火的是,有些搶來的東西根本不好脫手。
比如有次從一個世家子弟身上扒下的護心鏡,雖是件不錯的防御靈寶,可上面刻著家族印記,黑市商人一看就搖頭︰
“這東西燙手,收了容易惹麻煩,除非你肯折價五成。”
周猛氣得牙癢,卻又無可奈何。
當真是殺人容易,銷贓難啊!
漸漸地,他摸索出了自己的“生意經”——要搶,就搶那些身上帶著現成靈石的,或者容易出手的丹藥、靈寶。
至于那些帶著家族印記的靈寶、需要特殊手段保存的靈藥……
除非實在沒得選,否則他看都懶得看。
做這些喪盡天良的勾當時,周猛心中沒有半分愧疚。
在他看來,這世道本就是弱肉強食。
“修煉一途,逆天奪命!”
他常對著銅鏡中的自己冷笑,
“那些廢物活著也是浪費靈氣,還不如成為自己的養分。”
但常在河邊走,終有濕鞋時。
一年深冬,他伙同一伙亡命之徒劫掠一支商隊。
本以為只是尋常的絲綢販子,誰知車隊里竟藏著個紫金中期的佣兵!
那人看似病懨懨的,出手卻狠辣至極——
“ 嚓!”
周猛永遠記得那聲脆響。
他引以為傲的柳葉劍竟被對方雙指夾斷,斷裂的劍尖反手就扎進了他的大腿。
若非他當機立斷拋出一包迷煙,又跳進結冰的湖面遁走,怕是早被那佣兵廢去修為,掛在了官道旁的界碑上了。
養傷期間,他摸著結痂的傷口,突然想通了個道理︰
搶劫財物不僅風險極高,而且收獲也極不穩定,哪有綁架人質來得干脆利落!
從此他便專挑世家嫡系子弟下手。
這些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公子小姐們,個個細皮嫩肉,身邊的護衛多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更妙的是,越是顯赫的世家越是看重顏面,往往寧願破財消災,也絕不敢聲張報官。
憑借綁票勒索來的巨額靈石,他的修為突飛猛進。
短短一年間,竟從紫金初期突破至紫金中期。
這等修為,在郡城地界上,只要不被數名同階修士圍攻,幾乎可以橫著走了。
隨著實力暴漲,他的胃口也越來越大。
漸漸地,他不再滿足于僅僅通過單純的綁票勒索來獲取財富,那對他而言,已變得如同例行公事般乏味。
他的目光,開始落在了那些嬌生慣養、養尊處優的世家小姐身上。
這些小姐們,平日里生活在華麗的府邸之中,被眾人簇擁呵護,猶如溫室里嬌艷欲滴卻脆弱不堪的花朵,散發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與柔弱氣息。
這氣息對他而言,宛如致命的毒藥,有著無法抗拒的誘惑力。
某一個靜謐的夜晚,當他獨自坐在昏暗的房間里,凝視著眼前被囚禁的世家小姐那驚恐又無助的眼神時,突然,
“反正都已經綁來了,不如享受一番再……”
這個邪惡而又大膽的念頭瞬間在腦海中炸響。
然而,他的內心深處,終究還殘存著一絲理智與良知。
畢竟,他也曾經是世家中的一員。
那曾經作為世家子弟的自尊和羞恥感,讓他在即將跨越道德底線的那一刻,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
但惡魔的種子一旦被種下,就如同被埋下的定時炸彈,只要遇到合適的時機,哪怕只是一絲微弱的火星,也會被瞬間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