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剛走出甬道,拐角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火把搖曳的光影中,一個矮胖的身影匆匆趕來——
正是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高覺泰。
他額頭滲著細密的汗珠,腰間的鑰匙串叮當作響,顯然已經在此徘徊多時。
“大人!您可算出來了!”
高覺泰聲音里帶著如釋重負的顫抖。
張凡微微皺眉,用流利的扶桑語快速交代道︰
“先程ソ青年ソ世話メウスんホタスベネオモ。毛ゎ一本ザパ欠んギヘジよザエろ。”
孫昊陽抱著雙臂,冷笑著翻譯道︰
“我家大人的意思是——那小子要是掉了一根頭發,你就等著腦袋搬家吧。”
高覺泰聞言,立刻點頭哈腰道︰
“是是是!小人事後一定吩咐人專門照看,絕不敢怠慢!”
他掏出手帕不停地擦著汗,眼神卻偷偷瞟向小蝶,似乎在揣測這個女子與方才那名囚犯的真正關系。
交代完事情後,眾人的興致都不是太高。
小蝶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姚佩瑤冷著臉走在最前,步伐比平時快了幾分。
孫昊陽時不時發出不耐煩的咂舌聲。
只有張凡依舊面色平靜,但眼神卻比往常更加深邃。
高覺泰敏銳地察覺到幾人的異常,不敢多言,只是賠著笑臉繼續引路︰
“幾位大人,這邊請……金匱閣還有不少地方沒看……”
穿過陰暗的走廊時,牆壁上的火把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如同他們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緒。
遠處隱約傳來囚犯的哀嚎聲,更添了幾分壓抑。
轉過一個拐角時,姚佩瑤的腳步不自覺地停在一間與眾不同的牢房前。
與其他陰冷潮濕的囚室截然不同,這間牢房被布置成了一方雅致的天地。
青玉案幾上泛著溫潤柔和的光澤,其上擺著一張焦尾琴,琴身線條流暢而優雅。
角落里,一爐檀香正靜靜的燃燒,裊裊青煙如夢似幻地升騰而起,為這陰暗的囚室增添了幾分空靈與靜謐。
一位白衣女子正垂眸沏茶,她身姿婀娜,宛如一朵在寒風中獨自綻放的雪蓮,純淨而高雅。
素手翻飛間,茶香裊裊升起,與這周遭的污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只是當她抬手斟茶時,寬大的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上密密麻麻全是針眼,新舊傷疤交錯,像被毒蜂反復蜇過一般,觸目驚心。
“這是一名琴師,據說一曲琴音能夠引得夜鶯投火。”
高覺泰湊過來壓低聲音道。
孫昊陽嗤笑一聲,臉上盡是嘲諷,
“夜鶯投火?這麼厲害?怕不是江湖術士的障眼法吧?”
高覺壓低聲音繼續解釋道︰
“至于真假,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上月堂主酒醉時,確實是這般同我說的。”
“更奇的是,她家人為了贖她,已經送來三本失傳已久的樂譜了……”
孫昊陽眉頭一皺,眼中的不解更甚︰
“樂譜?咱們血影盟要這些勞什子作甚?”
“小的也不明白。”
高覺泰困惑地搓著手,
“但堂主親自交代過,只要她每隔三個月能夠默寫出一份古樂譜,就繼續好茶好飯供著。小的也只敢照辦,哪敢多問吶。”
姚佩瑤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同情與好奇,她向前走了兩步,輕聲問道︰
“姑娘,你為何會落得如此境地?可否告知一二?”
白衣女子指尖微頓,茶盞中蕩起一圈漣漪。
她緩緩抬眸,目光卻越過眾人,望向虛空中的某處,仿佛眼前這些人不過是幻影一般。
“喂!那誰誰!”
孫昊陽猛地拍打鐵柵欄,震得案幾上的茶具叮當作響,
“問你話呢!”
女子依舊不語,只是優雅地拂了拂衣袖,將手腕上那些可怖的針眼重新掩住。
孫昊陽怒極,一把奪過高覺泰手中的銅鈴︰
“再裝啞巴,老子讓你嘗嘗這玩意的滋味!”
說著,就要搖動鈴鐺。
直到此刻,女子終于有了反應——她唇角微揚,露出一個譏誚的冷笑。
孫昊陽這才注意到,她縴細的脖頸上竟也空空如也,根本沒有其他囚徒佩戴的鎖魂扣。
“這……這位貴客情況特殊……”
高覺泰擦著冷汗解釋道,聲音越來越低,
“堂主特意交代過,不得佩戴任何禁制……”
孫昊陽愈發好奇了,厲聲質問道︰
“那她到底什麼來頭?為何堂主對她如此特殊對待?”
高覺泰的喉結滾動了幾下,最終頹然道︰
“小的……小的真不知啊……”
他惶恐地左右張望,仿佛怕被什麼人听見似的,
“每隔三個月,堂主都會親自來取樂譜,從不讓旁人經手。”
姚佩瑤眼珠一轉,忽然換上了流利的大夏國官話,聲音輕柔卻帶著幾分
試探︰
“姑娘可是大夏國人士?”
先前眾人交談時使用的一直是撢國話。
直到注意到白衣女子的穿衣打扮,姚佩瑤這才恍然意識到,血刃堂關押的囚徒中,十之八九都是大夏國人。
白衣女子指尖微微一頓,眼睫毛輕顫,顯然是听懂了姚佩瑤的話,卻仍垂眸不語。
姚佩瑤見狀,又用更溫和的語氣道︰
“姑娘若有什麼難處,不妨說出來,或許我們可以幫你。”
女子終于抬眸,目光冷淡地掃過姚佩瑤的臉,用大夏國官話回道︰
“幫我?”
她嗓音清冷,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諷刺,
“你們這些血影盟的爪牙,要如何幫我?”
孫昊陽見女子終于開口,立刻湊上前,同樣用大夏國官話說道︰
“原來你會說話啊!”
“方才裝聾作啞的,擺什麼譜?”
女子不緊不慢地拂了拂衣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冷笑。
顯然,她不屑于回答孫昊陽的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座孤傲的冰山。
“嘿!”
孫昊陽氣得臉色發青,
“你這女子好生無禮!我們好心問你,你還這般態度!”
“好心?”
女子突然抬首,目光冷冷地掃了孫昊陽一眼,
“在這暗無天日的囚牢里,何來好心?”
“你們不過也是帶著目的而來,與那些想要從我身上謀取利益之人又有何異?”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充滿了力量,讓孫昊陽一時語塞。
不過,他怎能受得了這般窩囊氣,就要上前繼續理論。
姚佩瑤見狀,趕忙上前拉住孫昊陽,示意他冷靜下來。
然後,她轉向高覺泰柔聲道︰
“高管事,可否行個方便,讓我們單獨與這位姑娘說上幾句話?”
“這……這萬萬使不得啊!”
高覺泰連連擺手,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
“堂主大人三令五申,任何人不得單獨與此女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