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石井一郎之所以這般胸有成竹,
全因方才隱匿暗處時,已用秘法探得段有財呼吸綿長均勻,內息渾厚平穩,哪有半點重傷之人的虛弱跡象?
正是把握了這關鍵把柄,他才特意選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現身,要當眾揭穿這場騙局。
此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緊緊盯著石井一郎的動作。
他先是發狠似的用力擦拭段有財胸前的淤傷,粗糙的手指在那片紫黑色的皮膚上來回刮蹭。
可任憑他如何用力,那片淤傷不僅沒有褪色,反而在他粗暴的揉搓下顯得愈發刺眼。
甚至在他用力按壓時,段有財本能的身體一顫,疼得直抽冷氣。
“不可能……”
石井一郎心中一驚,但依舊不死心,又抓起段有財的手臂繼續擦拭。
可那些紫黑色的痕跡都像是長在皮肉里一般,指甲都刮出了血痕,依然頑固地存在著。
他眉頭緊鎖,又換到段有財肋下的一處淤傷。
那里的皮膚已經呈現出不正常的紫黑色,輕輕一按就能感受到皮下積液的流動,顯然是是貨真價實的內傷。
“這……”
這一刻,他終于不得不承認一個可怕的事實——段有財身上的每一處傷勢,都是真真切切被打出來的。
石井一郎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猶如被霜打過的茄子。
他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原本胸有成竹的他,此刻心中開始有些慌亂,喃喃自語道︰
“這……這怎麼可能?”
他抬起頭,正對上甦瀾和蕭副堂主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目光里閃爍的嘲弄,就像一把鈍刀在慢慢切割著他的尊嚴。
“石井堂主驗得可還盡興?”
蕭副堂主陰陽怪氣地開口,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劍柄,發出令人心顫的輕響,
“要不要把骨頭也拆開來看看?反正……您不是最愛驗個明白麼?”
另一邊,血刃堂眾人的表情從期待變成了困惑。
有人開始小聲議論︰
“那些淤傷……好像……好像不是假的?”
一名白袍人撓了撓頭,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目光在段有財身上的傷痕和石井一郎之間來回游移。
“是啊,連堂主大人都擦不掉,恐怕真是被打出來的……”
另一名白袍人附和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確定,眼神中卻多了一絲動搖。
白川立平見狀,急忙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
“堂主,方才留影石上的影像確實顯示他們被揍得極慘,這傷勢……”
“閉嘴!”
石井一郎厲聲喝止,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他猛地扯開段有財的衣領,動作粗暴而急切,仿佛想要從這動作中找到偽裝的證據,來挽回自己剛剛失利的局面。
然而,卻只看到更多觸目驚心的傷痕。
就在這時,段有財突然“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氣若游絲道︰
“石井……堂主……夠……夠了嗎……”
隨即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而另一邊,
攝魂堂與蠱魅堂眾人緊繃的神情驟然一松,隨即爆發出更激烈的反應。
“畜生!”
孫昊陽猛然沖出人群,眼中布滿血絲,嗓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你們還有人性嗎?人都只剩一口氣了,還要驗傷?!”
張凡則默契地配合著,死死拽住他的臂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兄弟!冷靜!現在逞一時之勇只會壞事!”
姚佩瑤踉蹌著上前,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
“我親眼所見……昨日兩位師兄分明是被擔架抬回來的!”
她顫抖的指尖直指石井一郎,
“現在,你們堂主竟親手折磨垂死之人?!”
“欺人太甚!”
火萱兒厲聲喝道,手中騰的燃起一股火苗,
“今日便是拼了這條命,也要為兩位師兄討個公道!”
這番話語如同火星濺入油鍋,人群瞬間沸騰。
“就是,天理何在!堂主就能無法無天了?!”
“造孽啊!這是要活活把人折磨死啊!”
“血刃堂今日所為,是要與我兩堂不死不休!”
……
一時間,堂前亂作一團,謾罵聲、指責聲、哭泣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嘈雜的聲浪,仿佛要將這血刃堂的屋頂掀翻。
蕭副堂主趁機高聲道︰
“諸位都看清楚了!這就是血刃堂的做派!”
他長劍一振,寒光凜冽,直指石井一郎的咽喉,厲聲道︰
“今日若不給個交代,我蕭某就算血濺五步,也要為門中弟子討回這個公道!”
甦瀾唇角微揚,眸中卻冷意森然,緩緩道︰
“石井堂主,如今,驗也驗完了,可還滿意?”
她突然提高聲調,
“你血刃堂弟子當街行凶,留影石為證!傷者為憑!現在——”
她一字一頓道,
“你、還、想、怎、麼、狡、辯?”
石井一郎被問得一時語塞,他心中明白,此刻自己陷入了極為被動的局面。
但他畢竟是一堂之主,很快便鎮定下來,冷笑一聲道︰
“諸位,未免小題大做了。”
他緩步走向擔架,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段有財和李佑,嗤笑道︰
“這傷看起來唬人,但終歸是些皮外傷罷了。”
說著,他伸手一指李佑,語氣愈發輕蔑︰
“尤其是此人,身上不過幾道瘀傷,也值得你們如此興師動眾?”
甦瀾眸中寒光一閃,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呵,石井堂主倒是說得輕巧。”
她緩步上前,聲音冷冽如刀︰
“若非我們不惜代價,給他們服下大量珍貴的靈藥,又請來盟內最好的牧師日夜救治,這才保住了他們的性命。”
“不然,就憑你血刃堂弟子下的狠手,他們早就一命嗚呼了!”
石井一郎突然仰天大笑,笑聲中帶著幾分癲狂︰
“荒謬!這不過是你們自說自話的把戲罷了!”
“若真如你所言傷勢嚴重,又豈會恢復得如此之快?”
他環視四周,語氣漸冷︰
“依我看,你們分明是想借題發揮,故意訛詐我血刃堂!”
此言一出,血刃堂弟子紛紛附和。
“堂主大人英明!攝魂堂分明是栽贓陷害!”
“就是!那傷者面色紅潤,哪像垂死之人?他們分明是在演戲!”
“想訛我們血刃堂?門都沒有!”
“要戰便戰,何須找這些蹩腳的借口!”
石井一郎抬手示意眾人安靜,嘴角掛著陰冷的笑意︰
“听見了嗎?這就是我血刃堂的態度。”
手中太刀直指蕭副堂主,
“要戰,我血刃堂奉陪到底!”
蕭副堂主怒極反笑,厲聲道︰
“好一個顛倒是非、不分黑白!石井一郎,你血刃堂傷人在先,如今竟還反咬一口?”
他猛然抬手,身後數百名弟子齊刷刷地亮出兵刃,寒光凜冽,殺意沖天!
“也罷,今日——”
蕭副堂主一字一頓,聲如雷霆,
“就讓我們用血來討回這個公道!”
“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攝魂堂弟子齊聲怒吼,聲音如山呼海嘯一般,震得周圍的樹木都瑟瑟發抖。
然而,詭異的是,盡管雙方之間的殺氣已凝若實質,卻無人真正出手。
幾位堂主目光閃爍,不時瞥向遠處那座高聳的蟒形建築——
幾人心知肚明,那扇紫晶窗戶內,必然有數道目光正冷冷地注視著這場鬧劇。
若貿然動手,不僅會落人口實,更可能招致嚴厲的懲戒。
一時間,場上劍拔弩張,卻又詭異地維持著脆弱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