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陰沉,厚重的烏雲壓得極低,仿佛隨時都會砸下來。
血刃堂大門外,
昨日那兩名守衛正倚在朱漆斑駁的門柱旁。
一人右手吊著繃帶,時不時疼得齜牙咧嘴,
另一人左臉腫得老高,說話漏風——昨日磕掉的門牙處還留著個黑洞。
“嘶——”
腫臉守衛踫了踫傷處,恨恨道,
“昨天那兩個小兔崽子,下手真他娘的黑!老子這臉現在還火辣辣的疼!”
吊著手臂的守衛啐了一口︰
“誰說不是呢!老子的手腕現在還使不上勁呢!”
他陰惻惻地笑了一聲,又補了一句,
“不過,好在他們也沒討到好,最後還不是被打得跟死狗似的抬出去了。”
“嘿嘿……”
腫臉守衛突然壓低聲音,得意道,
“混亂那會兒,老子可沒少下黑手……”
說著,他做了個踹人的動作,
“特別是那個叫的最歡的小子,老子往他褲襠招呼好幾下呢!”
“哈哈!痛快!”
吊臂守衛拍腿大笑,結果牽動傷勢又疼得直抽氣,又有些擔憂道,
“不過……你說他們會不會帶人來找場子?萬一他們叫上一群人,再來找我們的麻煩,那可怎麼辦?”
腫臉守衛不屑地撇了撇嘴︰
“怕個球!那倆廢物亮出來的就是最低等的黑鐵令,撐死了就是兩名普通的弟子。”
他摸著腫脹的腮幫子,眼中閃過狠厲之色,
“咱們血刃堂什麼時候怕過事?他們要是敢再來,保證讓他們有來無回。”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再說了,是他們先來鬧事的,挨打了也是活該!”
吊臂守衛卻憂心忡忡地搓著受傷的手腕︰
“可他們昨天說……背後可是站著親傳弟子……”
這話讓腫臉守衛表情一滯。
他四下張望後壓低聲音︰
“這事確實棘手……不過……”
他忽然露出狡黠的神色,
“下令動手的可是扶桑人,要算賬也輪不到咱們頭上。”
“你是說……”
吊臂守衛臉色一松。
“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呢!”
腫臉守衛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咱們就是兩個看門的,能擔什麼責任?”
“可是……”
吊臂守衛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腫臉守衛不耐煩地打斷了。
“別可是可是的了。”
“瞧你這慫樣!咱們血刃堂在盟內橫行這麼多年,什麼時候吃過虧?”
他啐了口唾沫,繼續道︰
“再說了,誰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指不定就是虛張聲勢,想嚇唬咱們呢!”
正說著,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
二人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警惕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只見一隊人馬正氣勢洶洶地朝大門逼近。
為首的是一名身著靛青色長衫的中年文士,面容清 ,眉宇間卻凝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最令人心驚的是他那雙狹長的鳳眼,看似溫和,實則暗藏鋒芒。
“我滴個親娘哎!”
腫臉守衛猛地瞪大眼楮,雙腿不自覺地打起顫來,
“那、那不是……”
吊臂守衛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擠出幾個字︰
“蕭……蕭副堂主?!”
“何止……”
腫臉守衛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他兩側那兩位……分明是……是甦副堂主和秦副堂主啊!”
只見蕭副堂主左側站著一位身著墨綠色紗裙的妖嬈女子,縴縴玉指間纏繞著幾條猩紅的絲線——
仔細看去,那哪里是什麼絲線,分明是數條活生生的赤練蠱蟲,在她指尖游走吞吐。
她唇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眼波流轉間卻讓人不寒而栗。
右側則是一襲勁裝的甦瀾,一頭干淨利落的短發,襯得她眉目凌厲如刃。
三人之中,她的存在感最為強烈,猶如一柄未出鞘的長劍,鋒芒內斂卻更顯壓迫。
仿佛只要她稍一動作,便會掀起一場風暴。
更令人膽寒的是,三人身後還跟著整整齊齊的兩列弟子。
左邊一列,以女子為主。
她們身姿婀娜,面容嬌美,但眼神中卻隱藏著絲絲冷意,如同冬日里的寒梅,看似柔弱,實則暗藏殺機。
右邊一列,多是身材魁梧的大漢。
他們個個肌肉虯結,面容剛毅,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無畏的狠勁,仿佛是一群來自地獄的猛獸,隨時準備撲向敵人。
赫然便是攝魂堂和蠱魅堂的精銳弟子。
粗略望去,黑壓壓的人頭竟有數百之眾,將整條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兩名守衛只覺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完、完了……”
吊臂守衛手中的武器“ 當”一聲掉在地上,
“三、三位副堂主齊至……還帶著這麼多人,這是要出大事啊……”
腫臉守衛突然想起什麼,渾身一顫︰
“該不會……是昨天那兩個小子……”
似乎篤定了心中的猜測,二人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腫臉守衛突然一把抓住同伴的肩膀,壓低聲音道︰
“你在這兒盯著,我……我這就去通稟堂主!”
說罷,不等回應,轉身就往堂內沖去。
“哎!你……”
吊臂守衛話還沒說完,就眼睜睜看著同伴一溜煙跑沒影了。
他呆立原地,半晌才回過神來,氣得渾身發抖︰
“操,這王八羔子!”
“剛才還拍著胸脯說什麼"他們若敢來,定叫他們有來無回"的壯志豪言,這會兒溜得比兔子還快!”
他戰戰兢兢地回頭望去,只見那黑壓壓的人群已經逼近大門。
為首的蕭副堂主負手而立,那雙狹長的鳳眼淡淡掃來,目光如刀鋒般銳利,卻帶著幾分不屑一顧的漠然。
“我……我……”
吊臂守衛結結巴巴地後退數步,後背“砰”地撞在朱漆門柱上,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
好在蕭副堂主似乎根本不屑與他這等小卒對話,他的目光只是在大門上停留了片刻,便又移開了。
方才那名守衛倉皇逃竄的身影自然逃不過他的眼楮,想必是去通稟了。
他索性站定身形,氣定神閑地等著正主現身。
一時間,場中陷入詭異的寂靜之中。
吊臂守衛縮在角落,大氣都不敢出,恨不能將整個身子都嵌進牆縫里去。
而此時,血刃堂內,早已亂成了一團。
急促的腳步聲在各處回廊此起彼伏,弟子們手持兵刃從四面八方涌來,臉上寫滿了驚惶。
有人連外袍都沒來得及系好,就慌慌張張地沖了出來。
“出什麼事了?外面怎麼這麼大陣仗?”
一個年輕的白袍人抓著身旁的同門,聲音都在發抖。
“听說是攝魂堂和蠱魅堂的人馬!足有數百人之多!”
年長些的白袍人面色凝重,
“連三位副堂主都親自來了!”
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
“天吶!這是要干什麼?打算與我們開戰嗎?”
“咱們堂主呢?怎麼還不出來主持大局?”
“為什麼啊?何曾見過這般陣勢?”
“定是那些扶桑人又惹是生非!上月不就……”
恐慌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
有人緊握兵器的手在微微發抖,有人不停地吞咽著口水,還有人已經開始偷偷往後門方向挪動腳步。
角落里,幾個資歷較深的白袍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我就說那些扶桑人遲早要壞事……”
“噓!小聲點!讓他們听見……”
“怕什麼?現在這局面,誰還顧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