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修懷那座原本樸素狹窄的小院,此刻已被夷為平地。
連同兩側鄰居的宅子也遭了殃,院牆推倒,屋瓦散碎。
但這並不是什麼壞事。
因為嶄新的青磚已在旁邊堆壘成山,蓋房子用的木材橫陳于地。幾十個蓋房子的泥瓦匠,在工地揮汗如雨,夯土聲、鋸木聲、吆喝聲連成一片喧囂。
原來是有人在給鳳修懷蓋新家,推倒鄰居的屋子,也是為了騰出空地,讓宅子擴張面積。
可以料想,建成之後,鳳宅將成為一棟在京城亦可居上等的豪宅。
兩旁鄰居的房屋也已經被推倒,如此一來,新建的宅子就可以擴張好幾倍,成為一棟在京城可排上等的豪宅。
工地旁的木棚里,老僕石伯拄著拐杖,坐在炭火盆前烤手,時不時對工匠們吆喝兩聲,權當監工。
見到蕭麥的身影,立即起身相迎。
“蕭……大爺,好些天沒見了。您身體還好啊?”
蕭麥一愣︰“石伯,這話還是該我問比較合適。修懷的房子,怎麼讓人給推了。”
石伯道︰“有位貴人,說是少爺的朋友,想趁少爺出門,幫他把屋子修繕一下。”
蕭麥質疑︰“修懷還有這麼大方的朋友呢?”
石伯笑道︰“還是沾了蕭大爺的光,自從您過來,上門送禮的貴人就沒停過。”
“呃——”
蕭麥意識到,自己在京城的人際關系過于簡單,尤其是在將府大門前的那一出,讓滿京城都知道跟自己最親密的人就是鳳修懷和林采薇。
他們想攀關系,只能從這里入手。
正想著,一個五六十歲的大娘,打扮得桃紅柳綠,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過來。
一見到蕭麥,就熱情地打招呼,詢問蕭麥年方幾何,有沒有許好的姑娘。
蕭麥無意與之多言,就繼續問道︰“貴人可有透露過,他們是從何而來?”
“貴人沒說,而且也不只一伙,有的出錢,有的出力,還有的出蓋房子的磚土。”
“恩德均沾。那房子推了,采薇在哪兒住?”
石伯眉開眼笑道︰“小姐就住在大爺以前的房子里。”
蕭麥“哦”了一聲,心道忘記跟采薇說了,自己現在租住的房子很晦氣。
“我這就去找。對了,既然喊了修懷少爺,就別喊我大爺了,整得我佔他便宜一樣,叫捕頭就行。”
他糾正了一下石伯的稱謂,便騎上快馬,往住處回返。
送餐盒的大娘,則一邊跟石伯膩歪在一起,一邊目送蕭麥離去的身影,歡笑中若有所思。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鳳修懷這趟飛黃騰達,連帶著單身幾十年的石伯,也終于有機會老樹發新枝。
至此,蕭麥意識到,自己大概明白小桐拼死都要留下來的原因了。
“修懷這次魚躍龍門,小桐實在舍不得這根高枝。”
“就像櫃姐看不上身為科長的男朋友,可科長忽然連升三級一步登天成了市長,櫃姐大概就要上趕著追求了。”
“但沒意義。”
“等習慣了市長夫人的生活,就會繼續埋怨丈夫不上進,為啥沒能力讓自己過上省長夫人的生活。”
“有情飲水飽,無情欲難填。”
為了巴結蕭麥,京城中的貴人們,連好友鳳修懷的房子都推了重建,更別提是他本人租住的地方了。
蕭麥遠遠就發現租住的房子起了變化。
首先是院門。
起初,只是很樸素、簡潔的院門,就是門扉上面蓋了個屋檐。
但此時,院門被重修,換成了十分氣派的“四柱朱門”,即門前光是用于支撐的柱子就用了四根,可以想象大門有多氣派。
門頭掛了一張匾額,蕭麥仔細分辨了一下,上面好像寫著“蕭宅”二字。
兩邊掛上了紅燈籠,貼上了慶祝喬遷之喜的對聯。
門口立了兩頭微風的石獅子,三層台階之下,還用青磚鋪地,灑上了細沙。
當蕭麥踏上台階,邁過門檻時,還聞到了朱門上的油漆味。
此時,林采薇正在院子里,跟客人一起擇揀藥材。二人十分投緣,一邊收拾,一邊聊得熱火朝天。
尤其是林采薇格外投入,以至于當蕭麥入門時,還是客人率先發現。
“呀,是蕭捕頭回來了。”
“蕭大……”林采薇話到嘴邊忽然止住,她放下手上的活計,輕快地來到蕭麥身邊,恭敬地深施一禮,“義兄,鳳公子的屋舍正在修葺,我沒地方可住,就臨時搬來了這里,求義兄不要介意。”
“當然不介意。只是……”蕭麥敏銳地注意到了稱謂的變化。
義結金蘭後,林采薇也一直叫自己“蕭大哥”,怎麼幾日不見,“蕭大哥”就變成了正式的“義兄”?
“捕門的事務實在太多, 我這三日連軸轉,今天才抽出點時間。”
蕭麥說著,施展氣域音波,把林采薇仔細觀察了一遍。
昔日布衣荊釵的小丫頭,如今搖身一變。秀發綰作精致的發髻,上面插著金銀珠玉打造的發簪,纏上了絲綢與金線編織的彩帶。
寒素的布衣,亦變作了華麗的錦繡,密密麻麻的針腳,繡成了乍看不出、細看驚艷的花紋。
甚至連年輕的肌膚,也變得比從前更加吹彈可破,全身散發著珍貴香料腌出來的秀色可餐。
見蕭麥呆愣愣地站在面前,一言不發,林采薇揉搓著手指,害羞地低下了頭,好像這一切的變化都會為蕭麥所見。
此時,客人亦裊裊婷婷地上前,向蕭麥深施一禮。
“奴家嬴氏,見過蕭少俠。”
“我來給義兄介紹一下吧,這位姐姐是……”
林采薇話沒說完,就見蕭麥繞過她和嬴姬,邁步走進了正房。
本來家徒四壁的房間,如今北面牆壁前擺上了桌子,兩側放上了書架,上面擺放著瓷器、奇石、古玩,牆上貼著各家名人字畫。
接著又去其他房間查看,結果都差不多,其中庫房當中,擺了幾口大箱子,里面全是銀兩和銅錢。
連紅鬃馬棲身的馬廄,都多了三匹快馬,一匹純白,一匹純黑,一匹駁色,一旁堆放著成袋成袋的上好豆料。
見蕭麥出現,紅鬃馬故意把豆料嚼得分外香甜。
無產階級的清廉苦窯已完全變成地主階級的豪華別業。
“連空氣中都彌漫著腐敗的氣息。”
蕭麥做出了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