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達性格直率，從小就不會撒謊，對任何人的喜愛和厭惡都直接寫在臉上。
他此刻對高勝寒已很不滿︰“誰不知道郭鐵是你的心腹愛將？你話里話外，不就是想給他開脫嗎？”
當然，這句話只能在心里揶揄。
說罷偵查思路，他又談及了自己發現的線索︰“蕭麥雙目不便，埋尸地是我親自找到的，郭鐵他們走的時候，沿途留下了很清晰的馬蹄印。”
“不要貿然懷疑自己人。都知道郭鐵是我手下，跟我很多年了。我了解他，不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這里面一定有誤會。”
高勝寒冷靜地說道，緊接著話鋒一轉。
“郭鐵把梁青幾個帶出去這事兒，我信，他確實有把見習捕手拉出去歷練的習慣。我猜，中途一定發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之後雙方不歡而散。梁青在回去的路上，跟你們一樣，遇到了那個可以隱身的刺客，才慘死其手。”
“這——”姜達噎了一下。
見對方語塞，高勝寒乘勝追擊︰“姜兄弟，你自己想想，刺客若不是殺人埋尸的真凶，他又為何要埋伏你們，試圖掩蓋真相？”
姜達此刻全無氣力，腦筋也跟不上，直覺告訴他，高勝寒就是胡說八道，但不知道怎麼反駁。
忽然，剛剛完成驗尸的蕭麥開口道。
“高校尉，驗尸結果，不認可你的結論。”
姜達頓時咧嘴一笑，他知道蕭麥口才甚佳，定能駁倒高勝寒。
高勝寒見蕭麥開口，亦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他以問題代替回答︰“你的線報是從哪里來的？”
“保密。”
“保密？那我們怎知道，線報來源確有其人，還是某些人的胡編亂造，甚至是——布局？”
“一旦公布線報身份，他出了事，誰負責，高校尉負責嗎？”
“我負責。”高勝寒斬釘截鐵。
蕭麥冷冷一笑︰“你負責，你最多說兩聲抱歉，罰兩個月俸祿，我的線報可是要賠上性命。這麼不公平的交易，你以為我會做嗎？”
接著，不等高勝寒反駁，蕭麥便直接述說尸檢結果。
每具尸體身上，都有機械性窒息的癥狀，也就是說，他們是被人從身後，用手臂勒住脖頸，在極短時間內窒息昏迷，接著凶手捆住他們的手腳，拋入提前挖好的坑中，直接活埋。
兩名捕手直接窒息而死，所以口中沒有沙土，另外三名捕手被埋時還活著，從嘴巴到咽喉都進入了大量的沙土。
“這五個弟兄，身上都沒有打斗過的痕跡，可見凶手一定是他們特別熟悉之人，而且凶手有很多人，才能做到一擊致命。”蕭麥最終得出結論。
姜達適時補充︰“根據城防營士兵的記錄，當晚出城的一共有十三人。梁青五個，郭鐵八個，五對八，還是偷襲，一回合都撐不住。”
望著場中劍拔弩張的形勢，段莫悲選擇了一言不發，甚至連和稀泥的話都不敢說，因為說了就是反對蕭麥、姜達。
高勝寒仍是那副冷硬之態。
他堅持道︰“我還是認為郭鐵不可能對自己人下手。不錯，八個人是能瞬間解決五個人，但只有這八個人能瞬間解決五個人嗎？蕭麥，我就問你，有沒有能耐把五個人都勒死，不留任何打斗痕跡？”
蕭麥沒想到高勝寒竟能如此強詞奪理。
他當然有能力不留痕跡地干掉五個見習捕手，但蕭麥此時不自證，而是繼續攻擊郭鐵團伙。
“那就讓證據說話。凶手騎馬而來，長時間停駐的話，很容易留下馬糞和啃食草葉的痕跡，再加上被制伏時人會短暫掙扎，也可能會在地上留下痕跡。根據這兩點，天亮後很容易找到第一案發現場。是八個人同時動手弄死了五個人，還是一個高手先後弄死五個人，一看便知。”
高勝寒道︰“那就等查過再說。”
這時，一名手下來報。
“啟稟校尉，馬車和大夫都到了。”
高勝寒命令道︰“立即護送姜指揮回去醫治。”
姜達上擔架時，還有些不放心。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縱然蕭麥是劍仙弟子，在捕神的地盤跟捕神弟子斗，也絕非易事。
他抓住蕭麥的手︰“小麥，接下來只能靠你了。”
“放心吧，回去好好休息，早點痊愈。”蕭麥握了握姜達的手。
跟馬車一起來的，還有捕門的大部隊。
捕門捕手不出差時，就跟普通捕快、衙役一樣，正常上下班，只留很少的人值夜班。
等天光一亮，捕快陸陸續續上班，听聞有捕手被殺，立即又湊齊了百十號人來支援。
眾人以埋尸現場為中心，向外進行地毯式的搜查，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第一案發現場，否決了高勝寒之前的猜測，證實了蕭麥的推理︰梁青五人是同時被殺，而不是被人先後弄死。
“高校尉這下沒話說了吧？”
誰知，高勝寒還有話說︰“那你們遭遇的襲擊作何解釋？總不能是個巧合吧。而且你也親口承認過，凶手有將自己一分為六的神通，速度又快如鬼魅。梁青就沒可能是著了他的道？”
“刺客是用劍的。”
“對付你們才用劍，對付他們赤手空拳即可。”
“高校尉對刺客的熟悉程度，簡直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蟲。”
“蕭麥！說話放尊重點，我可是你的頂頭上司。”
“就算你是我的頂頭上司，真凶的命我也要定了，你保不住他們。”
“我不會放過一個真凶，但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段莫悲見二人吵得厲害，頓覺新鮮。
指揮之間吵架是很正常的，畢竟每個人的角度不同，對案件的理解就不同，出現分歧時不但會吵架，甚至會打起來。
但十大指揮中有一個例外，就是高勝寒。他從不跟人吵架，一是脾氣爆，能動手絕不吵吵，二是也沒人敢跟他起沖突。
可現在居然跟蕭麥吵得有來有回，且只動嘴皮子不動手，看似情緒激動實則十分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