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晚飯,吃的薩拉和米格爾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兩人時不時就會關注一下外面的那些人。
那些人不知道吃了些什麼東西,原本已經像是被白蟻蛀空的朽木一般的身體卻又立刻恢復成了原狀,每一個人重新又變得完整、豐盈、紅潤。
然後就是下一波的蟲潮。
每當那些人看起來就快要油盡燈枯、無以為繼的時候,他們的身體就又會立刻徹底恢復。
然後再次迎接下一波蟲潮的洗禮。
整整三百人,就在朽化、恢復、朽化、恢復……這個令人驚悚的往復循環之中來回拉扯。
這個循環一直都在繼續,就像是一場永無止境的扭曲夢魘……。
最恐怖的是,那些人從頭到尾沒有發出過哪怕一丁點的聲音。沒有哀嚎、沒有呻吟、沒有嘶吼,有的只是蟲群的的嗡嗡冉冉和悉悉索索。
那些人的表現就仿佛只是一具具印象派的雕塑,麻木、淡漠、凝固,但是他們中的每一個都在無聲地吶喊著——我要活下去!
“艾克先生!那些人全都跪下來了!他們在下跪!”
“艾克先生!他們在哭!”
門外那些人的遭遇和表現無疑牽動著薩拉和米格爾的心。
雖然他們沒有幫助那些人的立場和理由,但是一旦考慮到自己在靈界和那些人都屬于“老鼠”,就未免有些感同身受。
然而王琦和艾達並未將門外的事情放在心上,也沒對薩拉和米格爾的驚呼有任何回應。只是自顧自地聊著天。
“你覺得他們的魔藥是自己制作的,還是找行商買的?”王琦早就在好奇這個問題了。
“我更傾向于是他們自己做的。我不覺得他們能拿得出幾萬塊如此揮霍,更不覺得一次夢境的收獲能夠遠遠超出二十瓶魔藥的價值。”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問題,艾達。”
“艾克先生,為什麼我感覺您又要有什麼新的事情要安排給我了呢?您不覺得這個樣子很過分嗎?”
“呃……,你也沒必要總是對我使用敬語啦。”
“其實。”艾達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艾克先生,我覺得您應該早點休息。畢竟明天就是生理期了。”
“你能不提這個事情嗎?”王琦瞬間覺得心情糟糕至極……。
“早點休息吧。晚安。”王琦起身鑽進了壁爐。
艾達卻沒有急著走,反而是站在窗前看著那些人面對著樹屋匍匐跪地,開始了新一輪的又一次循環。
只要那些人身上還有錢,只要這場雨還沒停,只要他們想要繼續活下去,只要自己或者艾克先生不喊停。
這種夢魘一般的地獄循環就會一直持續下去。
“你們……。”艾達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只是說︰“沒什麼事情的話,也早點休息吧。不過明早的早餐記得要準備紅糖水。”
眼看著艾達轉身上了樓,米格爾強打精神拉了拉薩拉︰“教練?”
“米格爾,你覺得在目睹如此可怕的場景之後。自己還能睡得著嗎?”
“雖然我不明白這一切是為什麼,但是這不關咱們的事。外面的那群人也好,艾克先生和艾達小姐也好,都肯定都有著各自的理由。”
薩拉一整晚都在失眠。米格爾擔心薩拉的狀況,一整晚都開著臥室的房門、半睜著眼睡的。
【2023年,9月10日,星期日。晴。平和。】
王琦直接被疼醒……。
“醒了?我叫他們準備了紅糖水,不過我覺得你也許應該會沒胃口吧?”艾達遞給王琦一杯熱水︰“不管怎麼說,多喝熱水。”
“艾達,我是背痛。不是肚子痛。”王琦疼的咬牙切齒。
“所以我還給你準備了暖水袋。”艾達把一個裝著大號暖水袋的粉色毛線外套遞給王琦,並且以帶有監督意味的眼神看著王琦穿好那件外套,最後將暖水袋的位置在王琦的背上調整了一番︰“特地為你設計的。現在感覺好點沒?”
“為什麼感覺這麼奇怪呢?我只是後背痛罷了,怎麼搞的和坐月子一樣?”王琦痛的一哆嗦︰“嘶∼∼∼!真是一個月不痛,如隔一天啊!”
“能不奇怪嗎?誰見過男人來生理期的?”艾達撅起小嘴。
“不是我!我沒有!你胡說!以後不許你這麼說!”
“嗯嗯,好的。知道了。你只是替香姐姐痛了而已對吧?要不要來一片止痛藥?雖然我很懷疑這東西能否對你有效果。”
“又不是毒藥和魔藥。應該會有效果吧?”
“那就來一片?”
“堅決不吃那玩意!”
“您太固執了,艾克先生。”
“你居然因為這種小事就對我使用敬語?”
“您覺得這算小事嗎?”
“喂!適可而止啊!”
“應該適可而止的是您吧?”
“夠了,我要下樓……。”
王琦趕緊披上雨衣下樓。
王琦到樓下的時候,剛好趕上熊房子把屬于他的那份早餐一掃而空。
熊房子眨巴了幾下眼楮,觸手消失不見、開始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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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就是,吃完就跑。你怎麼回事?有啥事啊?”王琦對熊房子的表現摸不到頭腦。
“老鼠太多,你又不叫拍。”
“之前在夢境里你不也沒看出來嗎?”
“看出來你就叫拍嗎?”
“呃……,那肯定不行啊。”
“哼!”
王琦琢磨了一下。
也許是因為熊房子有潔癖?愛清淨?或者是靈界土著對于老鼠根深蒂固的偏見導致的?
無所謂了,隨便他吧。只要別變成老鼠拍子就行。
“艾克先生……。您……,您還好吧?”薩拉和米格爾被王琦的樣子嚇到了。
王琦面色青白、彎腰弓背、全身幾乎都在向外冒涼氣、面色猙獰扭曲、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會牽動臉上的肌肉,造成一陣扭曲的呲牙咧嘴。
雨衣之下那個大號暖水袋看起來就像是鐘樓怪人那高聳的羅鍋。
那個高大慵懶、玩世不恭的跳脫男人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一個從舊時代年代劇黑白恐怖片中走出來的扭曲夢魘……。
“沒事,就是背痛,扭到背了。”哪怕僅僅只是說話,都能痛的王琦一陣抽搐︰“我說,你們兩個不會恰巧有人會按摩吧?”
薩拉和米格爾一齊搖頭……。
一個戶外攀岩登山運動的教練,一個學習攀岩登山的健身肌肉棒子。居然沒人懂按摩?
王琦非常想念張神醫……。
“艾克先生,紅糖水,濃的。您的背?”
雖然不知道艾達小姐昨天為什麼要自己準備紅糖水。但是此時一見王琦的模樣,米格爾也立刻反應過來自己準備的紅糖水應該給誰了。
“謝謝。我的背沒事,加了個暖水袋罷了。”王琦非常確定紅糖水對自己絕對沒用,不過並未拒絕。畢竟這是人家的一番好意。
“暖水袋?”薩拉和米格爾不明所以。
王琦喝了一口紅糖水,然後立刻皺起眉︰“你加了什麼?可可?白糖?蜂蜜?”
“都有一點,艾克先生。我不太確定您的口味。其實我還準備了一些濃可可。”米格爾搓搓手︰“不過看起來您似乎不太需要對吧?”
王琦覺得——墨西哥大廚也未必就很靠譜……。
“看來兩位昨晚休息的似乎不太好?”穿著哥特式半袖長裙的艾達款款走下樓梯。
薩拉臉色煞白,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精神恍惚︰“那些人,艾達小姐。他們……。”
“先吃早餐。”艾達看都不看外面一眼。
此時的她從容淡定、氣場十足,以樹屋女主人一般的口吻發布著不容置疑的號令。
飯後的王琦呲牙咧嘴地癱軟在客廳的沙發里︰“差不多得了,我挺疼的。”
“薩拉小姐、米格爾先生,這是你們的茶。請慢用。”艾達將泡好的茶水分發給薩拉和米格爾,又把王琦的大茶缸子裝滿了茶水︰“午飯之後吧,艾克先生。現在外面的雨水可還沒干透呢。而且你也需要先好好休息一會。”
雨水不干,蟲潮不休……。
“我只是不希望死人。”
“我也不希望,但是我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家人。”
“艾達,你不覺得咱倆現在的對話頗具哲學色彩嗎?”
“我可不懂什麼哲學,艾克先生。需要換水嗎?”
“不用,挺好的。”
薩拉和米格爾听著王琦和艾達的閑聊,沉默不語。
雖然已經在艾克先生的樹屋中居住了幾天時間,艾克先生和艾達小姐也都表現的非常平易近人,但是兩人越發地感覺自己和這對樹屋的男女主人之間存在著一條巨大的鴻溝。
並且住在這里的時間越久、對這對男女主人的了解越多,這條鴻溝不僅沒有絲毫彌合的跡象,反而變得更加巨大了。
那感覺無法形容地怪異。
就像是你正注視著某件明明近在咫尺的熟悉事物,但是當你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那東西的本源樣貌變得完全無法認知,而且與你遠隔天塹和深淵。
一杯茶水下肚,薩拉和米格爾感覺自己近乎虧空的精神幾乎被立刻補滿,原本已經開始有些混亂無序的大腦和思維重回正軌,那些巨大的精神壓力瞬間被清掃一空。
整個人終于能夠放松下來了……。
一直到用過午飯,外面的雨水經過一上午的吸收和蒸發,已經幾乎完全干涸了。
王琦看了看門外,那群人依舊跪伏在地,最後一波蟲潮剛剛退去。
這群人當中已經找不到一個完整的個體了,大部分人連肢體和骨骼都已經殘缺不全了,很多人的髒器都是裸露殘缺的,看起來比鼠窩中游蕩著的活尸還慘。
即便如此,這些人依舊沒有任何一人死亡。
“真是超乎尋常的生命力啊。這不合理啊?”王琦想不明白。
這群人以常識來看的話早就應該死的不能再死了,然而卻依舊活著。但是他們卻像是游戲中只有人形外表和血條的npc,在血條被徹底清空之前無論受到何種程度的嚴重傷害都不會死。
薩拉和米格爾扭過頭,完全不敢看外面那詭異驚悚的場景,哪怕是有著茶水的支撐,這種場面也會對他們的精神造成巨量的暴擊、留下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和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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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得了,他們應該沒有錢了。再說了,門口跪著這麼多人挺影響食欲的。”
“如您所願,艾克先生。”
“你干嘛忽然又使用敬語……。”
“這樣才能在他們面前顯得更加正式。”艾達走到門前,伸手打開大門︰“艾克先生有話要問你們。”
艾達回頭看了一眼。
米格爾立刻心領神會,上前一把扶住王琦,帶著他走向門口。
薩拉稍稍猶豫了一下,立刻跟上。
“我只是後背痛,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王琦小聲地碎碎念。
王琦的小怨念被艾達華麗地無視了,艾達直接拿出一把椅子放在門口︰“您請。”
王琦的怨念更深了——艾達!你故意的吧?
那些人沒敢起身,變成了上半身抬起、雙手撐地的跪姿。
實際上他們中的很多人不要說站起來了,根本就已經沒有下半身了,還有些人是左右殘缺;大多數人的身體全被從內部徹底侵蝕一空,只留下了一個相對完整的外殼;有幾個人連腦子都被蛀空了,甚至還有一個沒有頭的人。
當這群人匍匐跪地的時候,看起來更像是亂葬崗中被遺棄的尸骸。
而當他們動起來的時候……。
所呈現出來的場景則是一幅地獄浮世繪!
即便如此痛苦、殘缺、詭異,這群人依舊活著。不僅活著,還能夠听得到、能夠保有最基本的感知和行動能力,身體外觀保存最好的那幾個人活動起來居然和正常人區別不大。
當王琦走到大門口的時候,那些人出現了一陣小小地騷動。
面對這個掌握著他們生死的高階晉升者,聯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悔恨、恐懼和畏懼開始在人群中蔓延……。
王琦忍受著背痛,面色鐵青、呲牙咧嘴地歪坐在椅子上︰“我今天不太舒服,不想多說話。你們自己說吧,我听著。”
其他人沒敢動,只有戴瑞領主抬起了頭︰“大人,吾等是逐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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