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我們什麼時候去度蜜月?”錢煦已經熟練用另一種語言,吐出那種原主所習慣的慵懶撒嬌,換下繁復的嫁衣後,宮廷風格的睡裙也遮住了他每一寸肌膚,散開的長發微微彎曲,順服得看不到什麼弧度,湊近時的呢喃甜美卻又毫不顧忌地透出一種本身比女性嗓音微微低沉的清越,“我現在可明白了,你為什麼堅持于住在獨屬于你自己的奧伊里希宮,就算這座宮殿還不老,比固定在原地難以變遷的宮殿還惱人。”
“當然不會讓你多等一天,”奧古斯都對于愛人的親昵有些小得意,“瞧瞧,鷹語的簡潔,讓你說話都不必打上幾個彎。”
身著宮廷服飾的男僕女僕都已經退下,只有浴室里還留著剛剛燒開的熱水,等候之後的使用。
四柱床的帷幔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散開,在層層疊疊的布料和鎏金家具的圍繞下,牆紙上的圖案和那些裝飾里鎏金的精巧小人默默無言,喘息呻吟里的小聲低語里,還說著東西都已經送到了奧伊里希宮那座堪稱城中莊園的宅邸,婚後尚且有一個月的蜜月,都準備花在外頭的游歷里……
窗外的薔薇靜靜開了一夜,露水凝結,嬌艷欲滴。
錢煦醒來的時候,已經滿身干爽。
他嫻熟地搖鈴呼喚,一隊女僕捧著洗漱用具整齊入內,小心翼翼地服侍他洗漱,素琴等人並不在宮內,她們已經悄悄地帶走了之前換下的衣裙,只留下梳妝台上一個小巧的螺鈿匣子,還有人台上一整套本土特色的晨禮服,料子用的是妝花緞。
宮廷里臨時服侍的女僕顯然被調教得很好,也或許是畏懼于奧古斯都的威嚴,即使他就坐在床邊看著書,也沒有人敢于造次,哪怕其中做著輕便活計的侍女很明顯出身于貴族家庭。
錢煦指揮著她們,先是將一頭長發用桃木梳通上幾遍,再將柔滑如綢緞的長發盤成編發,相比起古板的發髻,稍稍多了點新婚的俏皮,戴上那頂本該在昨日就戴上的冠冕,西式的冠冕顯然不如昨日的鳳冠耀目,但是寶石與材質也已經足夠昂貴,紋樣典雅。
螺鈿匣子里瓶瓶罐罐,都是慣常用的脂粉,裝在便攜的小匣子里,已經搭配好的項鏈、耳環無一不是適配裙子的風格,零散數只花鈿插入盤好的發髻里,像是樹叢深處的朵朵小花,最常用的還是那一罐花汁子蒸出來的胭脂,用指尖蘸了點在唇上勻開,便是一片水潤潤的緋色。
離宮之前,去拜見皇帝與皇後,不出意料,已經在酒色中虧空了身體的威廉三世並沒有起身,仍然沉溺在浮華的夢里,連政務都大半丟開手去,十足十的昏君做派,想起昨日這位皇帝連沉重的皇冠都沒有戴上,錢煦就知道這是個什麼貨色。
反倒是離宮前又見到了財政大臣,專程來找奧古斯都,在一間寬闊廳室一旁的小餐廳里商量了半晌,這中間的時間里,錢煦試探著搖了搖奧古斯都遞給他的象牙羽毛扇,不經意間仰頭看到了頭頂上宗教色彩濃郁的壁畫,油畫的色彩凝結在高處,而低處是盡力擦拭仍有一些不明污垢的地板,牆紙的高處花紋美麗,低處卻有被反復擦拭後圖案磨損的痕跡,鎏金的家具富麗堂皇,上流社會的奢華在此凝結一瞬。
離開的道路上,奧古斯都主動提起了,用長難句來描述財政大臣帶來的政務,大致應當歸屬于稅務類,這份熟稔看來,奧古斯都應該至少在五年前,就已經從本來還算年輕力壯的皇帝手里奪過了政治的主權,或許更久,八年、十年,在彼此相遇之前,奧古斯都已經投入了他的野心,並取得了一定的成就。
錢煦不大懂這個,不過他稍微懂一點民生,畢竟雖然是遠離厭惡政治的人,風流之余又不是什麼蠢貨。
“說起來,難以注意到的污穢,就像是它所產生的緣由一樣,仍然揮之不去,”錢煦換了個話題,一直到他們坐上遠行的馬車,都還在討論公共衛生的問題。
————————
在遠離了皇宮後,錢煦在心里也松了一口氣。
人是會有惰性的,在遠離紛擾過了十多年無憂無慮的生活之後,雖然他能夠忍耐那些,卻不想忍耐。
誰家不是糟心事一大堆,原劇情里大權在握的反派奧古斯都,他像是一片神秘遙遠的夜空沉默高懸,給錢宓帶來可怕的壓力,原男女主前後兩次的磨難皆與他有關,可是深入接觸後,他的家里也不過是一地雞毛。
在得知奧古斯都還未繼位時,錢煦以為就算老邁,但是這個父親至少還能分擔一點壓力;初至王都草草一瞥,婚後他才發現,恐怕奧古斯都早就不願忍耐,將權力握進自己手中的同時,早就對出軌濫情的父親下了狠手,威廉三世的“寵臣”丹尼爾侯爵幾人急得團團轉,而最有心機的私生女瓦倫丁伯爵夫人被嫁給並非父親選定的丈夫,遠在外地像是籠子里的鳥雀一樣只能徒勞地亂撞。
足夠狠,也足夠果決。
這樣一個人,配風流懶散、沒有野心的原主剛剛好。
至于那些弟妹的紛雜瑣事,還有並不贊同奧古斯都迎娶異國公主的皇後,那些都是依附著奧古斯都而生的枝蔓,雜亂又並沒有表面上那麼羸弱,光是兩個弟弟的風流債,就足以讓錢煦遠遠避開。
蜜月之後,他的計劃是協助奧古斯都做一些有關學術、民生的事情,政治上的麻煩當然是都交給老公來解決啦,他只是個柔弱且文雅的王儲妃而已,不過才在路上,就已經遇見了好幾撥人,融入另一個國度所需要舍棄的也比他明面上表現出來知道的要多,比如說……
“素琴,吩咐下去,在離開尼斯菲爾之前,我都不想再見到瓦倫丁伯爵夫人。”不想見到,潛台詞是不寬容,但也不必苛刻厭惡,畢竟對方好歹也是皇室的私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