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那些權臣、攝政、乃至于各種貪官污吏隨便地揮霍天下的錢、揮霍朝廷的錢,那都能說得過去——因為這並不是他們的錢,不是他們的家產,他們只不過是一時竊據竊取了而已,又不會長長久久擁有,說不得過一段時間這些錢就不是他們的了、就不在他們手里了。
既然如此,那還不趕緊趁著自己還能拿到這些錢的時候,使勁揮霍?反正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現在不揮霍,難不成要等到日後沒了揮霍的條件的時候再後悔?
畢竟敗壞的不是他們的家業,不是他們的家產。
但是皇帝,天子——這就是你自己的家產啊!
正應該更加愛護的,怎麼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揮霍?
這是朱元璋不能接觸到朱翊鈞,不然的話,他都擔心自己會不會直接把這個不孝玩意兒打死了事兒。
當然,也正因為他不能直接接觸到朱翊鈞,所以他的怒火才根本沒地兒傾瀉,只能憋著,越憋,越憤怒。
【但是皇帝還是需要錢,那怎麼辦?自己找錢!】
【朱翊鈞于是在萬歷二十四年開始,派遣太監采礦。一開始只是在直隸,很快就遍及河南、山東、山西、浙江、陝西等處;隨後,又派遣太監前往全國各地收取商稅,稱為榷稅。】
【這很快變成了太監們的一場場狂歡,當然,也成了皇室斂財的手段。】
【雖然負責開礦,但是太監們並不懂得如何尋找礦脈,所以,很快這所謂的開礦就變成了一場全國敲詐勒索;同時,榷稅也成為了全國敲詐勒索,二者相互補充,一並發力——所謂“礦不必穴,而稅不必商;民間丘隴阡陌,皆礦也,官吏農工,皆入稅之人也。公私騷然,脂膏殫竭”。】
【需要繳納礦稅的,不需要是真的礦,只需要太監說“你家有礦”“你家有礦脈”,就可以要求這戶人家繳納礦稅——太監自己定下的稅額;需要繳納榷稅的,也不需要是真的商人,只需要太監認為你需要交,那你就需要交——同樣是太監自己定下的稅額。】
【實話實說,明朝開國時期定下的商稅等稅收制度確實不夠合理,完全可以在天下穩定恢復之後提高一些商稅——但那必須通過正當合法的途徑,而非是這樣,由皇帝私下派遣太監,太監自己隨意定下稅收額度、自己決定誰應該交稅、再自行把稅運回到皇帝的內庫之中……】
【別說什麼這些到了內庫里面的錢最終還是發揮了一定的作用,往朝廷和軍中輸了血,也別說什麼這些錢到了國庫里面也未必能有多少真的用到實處……這件事情最關鍵的根本不是這些,而是整個收稅的過程極為混亂、沒有規則、不走正道——多少百姓因此而深受其害,因此而家破人亡?】
【苦一苦百姓,反正這些錢最後還是有用的?】
【既然如此,那後來百姓們就讓明朝看到了苦一苦百姓的結果,也算是順理成章了。】
劉啟很有些無語︰“就非得這麼花錢嗎?少花一點能怎麼樣……”
作為也還是頗為節儉——當然,沒有他爹那麼節儉——的皇帝,劉啟確實不能理解朱翊鈞的所作所為,更不能理解他為了維持這樣的花銷而進行的這一系列的搞錢行為。
至于嗎?有那麼多地方就非得花錢嗎?少花一點能怎麼樣?不花這麼多難道就不能享受了嗎?
作為皇帝,總能應該想到自己的這一系列行為能夠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吧?
皇帝花錢不花錢不關鍵,關鍵是為了花錢而搞出來的這種斂財手段——讓太監私下、不走官方渠道地去向地方上的百姓們收繳稅收,而且還不是朝廷官方的稅收,而是皇帝自己搞出來的名目,稅收的額度也不是官方的統一標準,而是太監們自己自行隨意決定……
當然,連交稅的對象同樣是太監們隨意決定,說你符合交稅標準你就符合,說你需要交稅你就需要交稅,說你要叫多少的稅你就要交多少的稅……
這不是胡作非為,什麼才是胡作非為?
這不是胡搞亂搞,什麼才是胡搞亂搞?
這樣的粗糙的、粗暴的撈錢手段……劉啟是真的沒想到,竟然是後來的皇帝的所作所為。他還以為,這麼粗糙粗暴的手段,只會是那些小吏或者一些諸侯王那里才能出現的,皇帝就算要撈錢,也能夠有更高明、更高端的撈錢手段。
但這顯然是他想錯了……
不過說句實在話,朱翊鈞這麼搞,他難道真的就萬事不顧、也不在乎子孫後代了嗎?
“他難不成不知道中原天下的百姓都是什麼性格,不知道中原天下的百姓能做出來什麼事情?”訝然之下,劉啟不由得這麼揣測。
中原天下的百姓,那平日里當然是乖乖順順,說干什麼就干什麼,讓怎麼樣就怎麼樣;而且還很能干,耕種就要勤勤懇懇耕種,就是能夠生產出來很多東西;同時還很有忍耐力,面對各種天災人禍,都能忍下去,都能盡可能地生存並且傳承子孫後代……
但是他們同樣非常暴烈,非常有膽氣,也非常果決堅定——如果真的一個朝廷倒行逆施,比如苛政暴政,比如賦稅過高,比如燒殺搶掠……那麼他們就絕對不是那等依舊乖順忍讓的模樣了!
他們看起來順從無害,但實際上,誰要是真的把他們當做了那等可以隨意揉圓搓扁的、無所謂的存在,那麼這樣的人,就遲早要倒大霉。
——歷朝歷代,除了最後的大規模起義之外,之前也從來沒少了各種小規模的起義。
這些起義,確實未必是朝廷和皇帝導致,多半是地方上有官員或者豪族橫行鄉里,魚肉百姓……最終呢,結果呢?當地的百姓就是能夠起來造了朝廷的反!
朱翊鈞,他作為皇帝,作為明朝這樣一個開國皇帝自己就是普通百姓起義出身、作為一個有了許多前朝可以借鑒的朝代的皇帝,他難道不知道這些道理嗎?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還是說,他就是本著一種“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的心態?
劉啟確實不能理解,非常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