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萬歷十二年三月。
西歷1584年。
春寒料峭的氣息尚未完全從英倫三島退去,但位于英格蘭西南海岸的普利茅斯港,卻因為一支來自遙遠東方帝國的龐大船隊的到來,而提前沸騰起來。
歷經近一年的驚濤駭浪、疾病纏身與漫長等待,大明禮部尚書、欽命出使英格蘭正使張四維,終于踏上了這片傳說中的土地。
他乘坐的旗艦在數艘護衛艦船的簇擁下,緩緩駛入普利茅斯港深水錨地。
船首那面巨大的日月旗,在北大西洋略帶咸腥的海風中獵獵招展,向岸上翹首以盼的人群宣告著天朝使者的降臨。
港口早已被肅清,並做了精心的布置。
碼頭上,一隊隊身著猩紅制服英格蘭衛兵肅立如林。
在他們前方,站著英格蘭方面迎接的核心人物,以女王伊麗莎白一世陛下特使身份前來的托馬斯•希爾莫爾爵士,以及代表樞密院的重臣威廉•塞西爾勛爵。
兩位重臣皆身著最隆重的天鵝絨禮服,佩戴著象征身份與榮譽的勛章綬帶,神情莊重而充滿期待。
在他們身後,則是普利茅斯當地的官員、貴族以及聞訊趕來的好奇市民,人頭攢動,形成了一道壯觀的迎接人牆。
當大明船隊穩穩停靠,放下沉重的舷梯時,岸上響起了一陣莊重而略顯奇異的樂聲。
這是英格蘭方面精心準備的迎賓禮樂——由小號、長號、豎笛、魯特琴和定音鼓組成的宮廷樂隊,奏響了代表最高規格歡迎的進行曲。
雄渾的銅管聲與優雅的弦樂交織在一起,在港口上空回蕩,充滿了盎格魯撒克遜式的隆重與熱情。
樂聲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高聳的福船舷梯頂端。
片刻之後,一位身著大明正一品文官緋紅袍服、頭戴烏紗帽、腰系玉帶的身影,出現在了那里。
正是大明禮部尚書張四維。
雖然海途勞頓在他臉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跡,鬢角也已染上更多風霜,但此刻他身姿挺拔,神情肅穆而從容。
天朝上國重臣的威儀,在他沉穩的步伐和深邃的目光中展露無遺。
張四維在隨行副使張丁征、護衛武官以及數名身著青色官袍的屬官陪同下,緩緩步下舷梯。
他的腳步落在普利茅斯堅實的土地上,面容保持著平靜,但心里面卻是非常激動的。
終于活著來到這里了。
托馬斯•希爾莫爾爵士和威廉•塞西爾勛爵立刻迎上前去。
雙方在距離數步之遙處站定。
張四維依照大明禮制,雙手抱拳,行了一個拱手禮,動作流暢,氣度儼然……
與此同時,張丁征身邊一位經過精心培養、通曉拉丁語和英語的青年翻譯官立刻上前一步,用清晰而恭敬的語調,翻譯著張四維所說的話。
“我乃大明禮部尚書張四維,乃大明帝國大皇帝陛下欽命禮部尚書,特奉吾皇旨意,遠渡重洋,前來覲見英格蘭女王伊麗莎白一世陛下,並致以吾皇陛下最誠摯的問候與祝福……願兩國邦交永固,友誼長存……”
托馬斯•希爾莫爾爵士听罷翻譯,臉上露出熱情而尊敬的笑容。
他右手撫胸,向著張四維深深鞠躬回禮。
威廉•塞西爾勛爵也緊隨其後行禮。
托馬斯•希爾莫爾爵士就是出訪北京城的,他實際上只比張四維早三個月回到英格蘭。
“尊貴的尚書閣下,托馬斯•希爾莫爾謹代表英格蘭女王陛下,至高無上的伊麗莎白一世,對您及尊貴的大明帝國使團的到來,致以最熱烈的歡迎和最崇高的敬意……”
“女王陛下對您的遠道而來極為重視,已在倫敦翹首以盼多時。您的勇氣與毅力,穿越如此浩瀚凶險的海洋,令我等深感欽佩……”
翻譯官迅速將話語轉述給張四維。
張四維微微頷首,以示感謝。
接著,威廉•塞西爾勛爵也表達了歡迎之意,並開始介紹接下來的安排︰“尚書閣下,女王陛下已為您和尊貴的使團在倫敦準備了最舒適的住所……”
“從普利茅斯到倫敦的王家大道也已安排妥當。我們將提供最舒適安全的馬車,沿途會有衛隊護送。預計行程需要數日,女王陛下希望您能稍作休整,以最佳的狀態在倫敦相會。”
翻譯官詳細轉述了行程安排。
張四維對此表示感謝,並表達了盡快覲見女王陛下的意願……
碼頭上,英格蘭衛兵們再次舉戟致敬,樂隊重新奏響了歡快而宏大的樂章。
在無數英格蘭人好奇、驚嘆、敬畏的目光注視下,大明禮部尚書張四維,這位來自遙遠東方的緋紅重臣,在托馬斯•希爾莫爾爵士和威廉•塞西爾勛爵的親自陪同下,登上了早已準備好的、裝飾著王家徽章的豪華馬車。
長長的、由英格蘭衛兵護衛的車隊,緩緩駛離了喧囂的普利茅斯港,踏上了通往倫敦的王家大道……
英格蘭方面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超高規格禮遇。
他們深知這支來自神秘富庶的東方古國的使團意義非凡,不僅關乎貿易前景,更關乎英格蘭在歐洲乃至世界的聲望。
因此,在安排張四維一行前往倫敦的途中,沿途重要城鎮的官員都被要求組織歡迎儀式。
當車隊抵達倫敦時,盛況更是空前。
倫敦人民表現出了極為高漲的熱情,街道兩旁擠滿了爭相一睹天朝使者風采的市民,通往白廳宮的道路被清掃得干干淨淨,並鋪設了紅毯。
女王伊麗莎白一世本人,對這次會面給予了最高度的重視。她不僅命令宮廷以接待最尊貴君主的標準來準備,更向駐倫敦的各國使節發出了邀請。
她要讓整個歐洲都親眼見證,英格蘭與那傳說中偉大的中華帝國建立了直接的聯系!
一時間,倫敦的外交圈為之轟動,各國使節懷著復雜的心情,紛紛準備出席這場注定載入史冊的覲見儀式……
大明使團抵達倫敦後,被安置在泰晤士河北岸的薩沃伊宮。
這座始建于1301年的哥特式宮殿曾是英格蘭貴族的居所,此刻被伊麗莎白一世特意騰出來,作為接待東方使團的專屬館驛……
其規格之高,僅次于王室直屬的宮殿。
薩沃伊宮的石砌拱廊環繞著中央庭院,四周栽滿了從荷蘭引種的郁金香,紅的、紫的花苞在四月風里輕輕搖曳,倒有幾分江南園林的雅致。
宮殿內部更是經過精心布置,主廳的橡木長桌上鋪著威尼斯產的錦緞桌布,牆壁上懸掛著佛蘭德斯畫家繪制的風景畫,與使團帶來的明式屏風並排而立,竟有種奇妙的和諧。
張四維的臥房設在二樓朝陽處,推開窗戶便能望見泰晤士河上往來的商船。
托馬斯•希爾莫爾爵士特意前來陪著張家父子喝葡萄酒。
並且對張四維說了居所的周圍環境。
“薩沃伊宮距懷特霍爾宮僅隔三條街,往來覲見最為便捷。周邊已加派了雙倍衛兵,閑雜人等一概不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