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寬敞的公事房內。
看著趙克等人狼狽離去的背影,樂安公主臉上的怒氣才稍稍消散。
她立刻轉過身,小心翼翼地捧起懷中的小鴉,那張嬌俏的臉上寫滿了心疼。
“小可憐,快讓本公主看看,傷到哪里了?”
小鴉很是配合地發出一聲虛弱的悲鳴,將小腦袋在她溫軟的掌心里蹭了蹭。
陸長平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中有些無奈。
他當然知道,小鴉雖然被那道元力匹練結結實實地打中了,但大概率是毫發無傷。
畢竟,如今的小鴉早已成妖,體質強悍無比,遠非尋常飛禽異獸可比。
更重要的是,它身上還有方震天太上長老親手賜予的三次保命機會。
剛才趙克那看似凌厲的一擊,連小鴉的皮毛都沒能破開。
更別說觸發那保命的靈符了。
不過,戲還是要做全套的。
陸長平上前一步,裝模作樣地為小鴉檢查了一番,又渡過去一絲微弱的元力,幫它“療傷”。
等到陸長平治療的特效過了之後。
小鴉這才從公主的懷里站起來,精神抖擻地蹦 了兩下,又展開翅膀,在屋子里輕快地飛了一圈,表示自己已經恢復如初。
畢竟,接下來它還要繼續查案,總不能一直在這里裝病貓。
樂安公主見狀,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她轉過頭,看著陸長平,臉上又恢復了那副傲嬌的神情。
“你放心!今天這事,本公主回去之後,一定會一字不落地稟明父皇!絕不會讓那個狗奴才好過!”
“多謝公主殿下。”
陸長平對著她,真心實意地抱了抱拳。
雖然樂安公主這一番行動,並沒有真正幫他解決什麼根本性的問題。
但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幫他狠狠出了一口惡氣,還順便換了個寬敞明亮的地盤。
所以,自己肯定是要好好感謝一番的。
過了一會兒。
那個下人,也帶著東西趕來了。
樂安公主,讓下人們將東西收下。
而後便準備離開。
畢竟,她這次的“目的”。
幫小八治療,也已經達成了,不需要再逗留。
陸長平自然是將樂安公主送到門口。
看著那輛華美的馬車在一眾侍衛的簇擁下,緩緩消失在街角。
他這才轉身,重新走回那間剛剛被“賞賜”的,寬敞明亮的公事房。
……
傍晚時分,天色漸沉,最後一縷霞光隱沒在皇城連綿的屋脊之後。
李默、趙虎、清顏三人,帶著一身疲憊,回到了此地。
剛剛走進院子大門。
一個之前對他們愛搭不理的下人,此刻卻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腰彎得像一張弓。
“三位大人辛苦了!陸總旗吩咐了,讓您們直接去新的公事房,這邊請,這邊請!”
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但還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當那下人將他們引到趙克之前那間寬敞明亮,陳設考究的屋子前時,三人徹底愣住了。
這不是趙克,趙鎮撫使的地方嗎?
他們之前,可沒資格進來。
現在是……
他們推門而入,只見陸長平正坐在主位上,悠然地品著茶,仿佛他天生就該坐在這里。
而趙克等人,卻是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總……總旗大人……”
李默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這……這是怎麼回事?”
陸長平放下茶杯,擺了擺手,臉上神色平靜無波。
“別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抬起眼,目光掃過三人。
“今天的情況如何?”
三人這才如夢初醒,連忙上前,將今日分頭查探的路線、見聞,以及繪制的草圖,一一匯報。
陸長平听得仔細,不時點頭,確認他們確實已將周圍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沒有半分懈怠。
“很好。”
他站起身,將那幾張草圖收好。
“今天就到這里,下班吧。”
三人雖然還是一頭霧水。
但也只能無奈離開。
心想著,等到下班回去,再想辦法打听,究竟發生了什麼。
反正,在這皇城之中。
很多秘密,是不算秘密的。
也不可能瞞得住。
……
……
……
夜色如墨,皇城一處不起眼的宅院深處,一間密室之內,燈火幽暗。
趙克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頭顱低垂,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面前的陰影里,坐著一道模糊的人影。
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那人穿著一身錦衣衛的高階官服,花白的胡須極長,垂在胸前。
“……大人,事情的經過,便是如此。”
趙克的聲音嘶啞,充滿了壓抑的憤怒與不甘,“那姓陸的小子,仗著自己認識了兩位公主,便無法無天,故意帶著她們過來,就是想當眾折辱我們,給我們難堪!”
陰影中的人影沉默了許久,久到趙克額角都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終于,一個蒼老而平淡的聲音響起,不帶一絲波瀾。
“你們那個‘夢魘’的案子,查得怎麼樣了?”
趙克的身體猛地一僵,到嘴邊的所有抱怨與委屈,瞬間都咽了回去。
他遲疑了片刻,才支支吾吾地開口︰“回……回大人的話,正在……正在全力追查……”
“嗯?”
那人影只是從鼻腔里,輕輕發出一聲疑問。
這一個字,卻如同萬鈞重錘,狠狠砸在趙克的心頭!
他再也不敢有半分隱瞞,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聲音都在發顫。
“是屬下無能!那作案者實在太過神秘,來去無蹤,我等……我等至今,還未找到什麼有用的蛛絲馬跡。但……但屬下相信,再過不久,一定能有所收獲!”
密室之內,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許久,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從陰影中傳來。
“只要能把這個案子破了,別說是兩個公主,就是三個、四個,也影響不到你們分毫。”
那聲音依舊平淡,卻讓趙克感覺一股寒氣從頭頂灌下,渾身冰冷。
“可如果這個案子破不了,就算沒有公主,你們這些接了案子的人,恐怕……也難辭其咎。”
“現在,回去,繼續想怎麼破案,這才是正道,其他事情,不用去管,陛下現在,最關心的,也是這個案子,只要你一日是負責人,你就不會有事,去吧。”
趙克早已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拼命地磕著頭,聲音嘶啞。
“是!是!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回去!”
他連滾帶爬地站起身,躬著身子,一步步向後退去。
就在他的手即將踫到門環的剎那,陰影中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個姓陸的……要不要管?”
那人沉默了片.
片刻之後,才用一種近乎漠然的語氣,緩緩說道。
“一個有幾分氣運的小小武者,不成氣候,不必理會。”
趙克聞言,心中那塊懸著的巨石,終于徹底落了地。
他躬身一揖,拉開門,快步退了出去。
走出密室,冰冷的夜風迎面吹來,讓他那被冷汗浸透的後背一陣發涼。
他抬頭望著那輪懸在夜空中的殘月,深吸一口氣,眼中那絲恐懼與不甘,漸漸被一抹陰狠的怨毒所取代。
“好!好!好!就先讓你小子再得意幾天!”
他咬牙切齒地低語著。
“等老子把這‘夢魘’的案子破了,得了天大的功勞,到時候,再來慢慢炮制你這個不長眼的東西!我倒要看看,你那兩位公主,到底還能不能護得住你!”
……
……
……
第二天一大早,秋日的晨光刺破薄霧,為皇城森嚴的衙署鍍上一層淺金。
陸長平帶著李默三人,準時來到那間新換的公事房。
房門大敞。
卻听見里面傳來一陣搬東西的雜亂聲響。
幾個身著錦衣衛服飾的漢子正滿臉不忿地將一個個木箱往外抬,正是趙克的手下。
顯然。
昨天因為樂安公主在,他們收拾東西,沒有全部收拾掉。
今天才過來,要將所有東西全部搬走。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干瘦,留著山羊胡的總旗,他一看到陸長平,便皮笑肉不笑地停下了腳步。
“喲,這不是咱們一步登天的陸總旗嗎?”
他的聲音尖酸刻薄,在清晨的空氣里顯得格外刺耳,“這新地方住得還習慣?希望陸總旗能對得起這間屋子,早日將那懸案破了。不然,屁股底下的位子,怕是坐不安穩啊。”
李默和清顏聞言,皆是眉頭微蹙,卻都選擇了沉默,不想給自家上司惹麻煩。
他們知道對方是趙克的人。
他們惹不起。
自家上司,也惹不起。
趙虎那火爆脾氣卻瞬間就被點燃了!
他猛地一步上前,壯碩的身軀如同一座鐵塔,擋在陸長平身前。
“你他娘的跟誰說話呢?我們總旗的本事,也是你這種貨色能議論的?”
那山羊胡總旗臉上的假笑瞬間凝固,隨即化為一片陰沉。
“放肆!”
他眼中寒芒一閃,“一個不入流的小旗,也敢跟本官這麼說話?找死!”
話音未落,他身形一動,竟是毫不猶豫地揚起手,裹挾著凌厲的勁風,一巴掌就朝著趙虎的臉狠狠扇了過去!
可他的手掌還未及近,一道身影卻如同鬼魅般,後發先至,擋在了趙虎身前。
陸長平只是簡簡單單地抬起了手。
“砰!”
一聲悶響,那山羊胡總旗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恐怖力量從對方掌心傳來,整條手臂瞬間麻痹,整個人更是被震得“ ”向後連退了數步,才勉強站穩。
他捂著劇痛的手腕,難以置信地看著陸長平,眼中滿是驚駭。
這小子,實力竟然強到了這個地步?!
他不是一個總旗嗎?
但驚駭過後,便是更深的怨毒與有恃無恐。
“好啊!你……你竟敢公然襲擊朝廷命官!”
他指著陸長平的鼻子,色厲內荏地咆哮起來,“敢對我們動手,陸總旗真是無法無天了,你給老子等著!我現在就去請趙大人過來!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跟鎮撫使大人交代!”
陸長平聞言,臉上非但沒有半分驚慌,反而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請趙大人過來?”
他點了點頭,語氣里甚至帶著幾分鼓勵,“好啊,快去。”
那山羊胡總旗被他這反應弄得一愣。
只听陸長平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說起來,昨天樂安公主殿下好像提過一嘴,說今天打算再過來看看,被趙大人打傷的那只異獸,傷勢恢復得如何了。”
他看著那山羊胡總旗,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要是那小東西的傷勢比較嚴重,公主殿下心里憋著火,正好缺個撒氣的對象。你現在把趙大人叫過來,時機剛剛好。快去吧,別讓公主殿下等急了。”
一番話說得輕描淡寫,卻如同一盆冰水,從那山羊胡總旗的頭頂,澆到了腳後跟。
他臉上的怒氣瞬間凝固,隨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成了豬肝色。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幾十個耳光。
“還愣著干什麼!走!”
他身旁那幾個同僚早已嚇得面無人色,見狀連忙上前,狠狠地瞪了陸長平一眼,七手八腳地將他們那丟盡了臉的總旗,連拖帶拽地拉走了。
直到那幾道狼狽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院門口,李默三人才如夢初醒。
他們猛地轉過身,用一種看神仙般的眼神,死死地盯著陸長平。
“總……總旗大人……”
趙虎那洪鐘般的聲音,此刻竟是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顫抖,“昨天外面傳的那些……難道……難道都是真的?您……您真的跟兩位公主殿下,都成了朋友?”
李默也上前一步,眼中滿是震撼與不解,“還有這間屋子……也是公主殿下幫咱們爭取來的?”
三人心中是翻江倒海。
他們這位新上司,來皇城不過月余,做下的事情,卻是一件比一件超乎他們的想象。
尤其是樂安公主,他們還能理解。畢竟自家大人幫公主尋回了愛寵,得了青睞也算合情合理。
可那位昭陽公主……
那可是傳說中,整個皇城最為矜貴,也最為清冷孤傲的公主殿下!
常年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別說男子,便是宮中妃嬪命婦,能與她說上幾句話的都寥寥無幾。
這樣一位如同天上謫仙般的人物,竟然會主動屈尊降貴,來找自家大人?
他們這位總旗大人,究竟是有何等通天的魅力?
就連一向冷若冰霜的清顏,此刻都不由得多看了陸長平兩眼。她那雙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名為“好奇”的漣漪,細細地審視著眼前這個男人。
相處了這麼些時日,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忽略了些什麼?
可光看長相。
自家這位總旗大人,也只是平平無奇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