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賞賜,晚輩不敢嫌棄。”
陸長平抬起頭,迎著皇帝那深邃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說道,“晚輩斗膽,想向陛下,討要另一件賞賜。”
“哦?”
皇帝的眼中,露出了一絲興趣,“說來听听。”
“晚輩想將這只土靈鼠,收歸麾下,為我所用。”
陸長平的聲音平靜,“此獸神出鬼沒,天賦異稟,若能善加利用,無論是用來監听百官動向,還是追查懸案線索,都將是一大利器,往往最成功的作案者,也能夠成為最成功的查案者。”
御書房內,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皇帝那雙深邃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陸長平,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通透。
許久,他才緩緩地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弧度。
“你這番話,倒是有幾分道理。”
“既然如此,這只小東西,便賜予你了。”
皇帝話鋒一轉,聲音變得低沉了幾分,“至于你這查案,也確實有幾分天賦,恰好,朕這里,正好還有一樁更為棘手的案子,或許,正需要你這種‘不合常理’的手段,去試上一試。”
更為棘手?
陸長平心中一凜。
其實嚴格來說,他剛破的,這個案子已經夠棘手了。
如果沒有小鴉幫忙,他還真不一定能查得出來。
更為棘手的話,那得到什麼程度?
“近段時日,皇城之中,怪事頻發。”
皇帝的聲音平淡,卻透著一股刺骨的寒意,“先後已有三位朝中大臣,在自家府邸的臥房之中,于睡夢里離奇死去。”
“仵作驗過,他們身上沒有任何傷痕,房中也無任何打斗或毒殺的痕跡。他們就像是……睡著了,然後就再也沒能醒過來。”
“錦衣衛中所有擅長查案的好手,如今都在為這樁案子焦頭爛額,這也是為何,區區一樁失竊案,會拖延至今,都沒有能手調查,因為大多數查案的好手,都來管這個案子了。所以,朕想讓你也去看看,或許,你能從一些他們看不到的角度,發現些什麼。”
陸長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失竊案,終究只是小打小鬧,就算查不出來,也無傷大雅。
最起碼自己不會付出什麼代價。
可這牽扯到朝廷大員性命的凶殺案,便是通天的大案!
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即便有小鴉的【靈魂回溯】,還有這只剛剛收服的土靈鼠,他也依舊沒有半分把握。
那可是連整個錦衣衛都束手無策的懸案!
皇帝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憂慮,聲音緩和了幾分。
“你放心去查,朕讓你插手,也只是想試試,能否提供一些新鮮的角度,算是給那些正在查案的錦衣衛,當個輔助。”
“此事不會影響你的日常差事,就算最終查不出個所以然,朕也不會怪罪于你。”
他頓了頓,話鋒再轉,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誘惑。
“但,你若能在此案中,立下功勞……”
皇帝的目光落在陸長平身上,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辰在流轉。
“朕看你如今已是開竅境,這個境界,是武道一途中,打基礎最關鍵的一環。”
“如今你既然身在此境,便要盡可能地多開闢一些竅穴,最好,能有一百二十個以上。”
陸長平心中一動,皇帝所言,與他心中所想不謀而合。
“只是,竅穴越是往後,開闢起來便越是艱難,耗費的資源與心力,也是呈幾何倍數增長。”
皇帝的聲音悠悠傳來,“不過,只要你能在此次任務中有所建樹,朕可以賜你一份秘法。”
“那秘法雖是殘卷,只有前半部,但只要你修煉得當,依舊能助你,開闢出最多一百五十個竅穴!”
轟!
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在陸長平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一百五十個竅穴!
他臉上那份始終維持的平靜,在這一刻,再也無法偽裝!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難以抑制的震驚與灼熱!
他最近正在煩惱的,便是修為速度太慢的問題!
開竅境,越是往後面,竅穴便開得越慢。
而皇帝的這門秘法,無疑是為他雪中送炭,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瞬間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皇帝要的,只是他那些異獸伙伴們,所能提供的,與眾不同的“視角”。
此事,辦不成,于他沒有任何損失。
可一旦辦成了,得到的好處,卻是足以讓他受用無窮的逆天機緣!
這筆買賣,怎麼算,都血賺不虧!
他心中的所有擔憂與顧慮,在這一瞬間,盡數煙消雲散!
“晚輩,願為陛下分憂!”
陸長平不再有半分遲疑,對著書案後的皇帝,深深一揖!
皇帝看著他,臉上也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好。”
他對著殿外,揚聲道。
“來人。”
一名老太監悄無聲息地滑了進來,躬身候命。
“去將周千戶,給朕叫過來,讓他帶著卷宗來。”
“是……”
老太監應了一聲,又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
不多時,一名身著飛魚服,腰挎繡春刀的中年男子,隨著老太監的引領,步入御書房。
他身形挺拔,面容剛毅,一道淺淺的刀疤從眉角劃過,為他平添了幾分鐵血煞氣。他目光銳利如鷹,走進書房,只是隨意地瞥了陸長平一眼,那眼神中沒有好奇,只有一種久居上位的審視與淡漠,仿佛在看一件無關緊要的陳設。
“臣,錦衣衛千戶周正,參見陛下。”他對著書案後的皇帝,單膝跪地,聲音沉穩如山。
“平身吧。”
皇帝的聲音听不出喜怒,“朕讓你帶來的卷宗,帶來了嗎?”
“回陛下,帶來了。”
周千戶站起身,從懷中取出一疊厚厚的卷宗,雙手奉上。
皇帝並未去接,只是指了指一旁的陸長平。
“你將案情,與他說上一說。從今日起,他也參與此案。”
周千戶的目光再次落在陸長平身上,這一次,那審視之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慢。
但他沒有多問,只是躬身領命。
“是,陛下。”
他轉過身,面對陸長平,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公事公辦地開口,聲音平鋪直敘,听不出一絲波瀾。
“近一月來,皇城之中,先後有三位大臣,在家中離奇身亡。分別是吏部侍郎王大人,工部主事李大人,以及大理寺少卿孫大人。”
“三人死狀一致,皆是在自己的臥房之中,于睡夢里沒了氣息。仵作驗過,身上無任何內外傷,也無中毒跡象。房中門窗緊鎖,無打斗痕跡,無外人潛入的跡象。”
他頓了頓,聲音冷了幾分,“就像是……被夢魘,活活嚇死的。”
“此事已在朝野上下,引起了巨大的恐慌。人心惶惶,甚至連後宮都有不少娘娘因此夜不能寐,傳召太醫。我錦衣衛與京兆府聯手查了一個月,至今,一無所獲。”
周千戶說完,便將手中那疊厚厚的卷宗遞了過來,那眼神仿佛在說︰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听懂听不懂,就不是我的事了。
陸長平听得心中一凜,這案子,比他想象的還要詭異,還要棘手。
他接過那份沉甸甸的卷宗,入手冰涼。
“我會回去仔細看看。”
兩人又說了幾句。
然後,向皇帝請辭。
……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走出了御書房,穿過幽深寂靜的宮道。
直到即將走出宮門,那股無形的帝王威壓才緩緩散去,陸長平才感覺呼吸順暢了些。
他對著身前那道挺拔的背影,客氣地抱了抱拳。
“多謝周千戶,我回去之後,會好好的看看卷宗。”
周千戶的腳步猛地一頓。
他緩緩轉過身,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眸,在宮門外略顯昏暗的光線下,如兩柄出鞘的利刃,死死地盯著陸長平。
一股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知道你。”
周千戶開口。
“藥王谷來的一個客卿弟子,走了些狗屎運,立了點微末功勞,來錦衣衛當了個總旗。”
他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輕蔑。
“但我要提醒你,別以為錦衣衛的差事有多好辦。也不要覺得,在破案這種事情上,你還是能蒙混過關。”
“這樁案子,水深得很,淹死的都是我們這種懂水性的。你一個連水都沒下過的旱鴨子,隨便做做樣子就行,最好別不懂裝懂,給我們添亂。”
周千戶說完,不再看陸長平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費時間。
他一甩飛魚服的衣擺,大步流星地離去,那背影,充滿了上位者對下位者的絕對傲慢。
陸長平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他那消失在宮牆拐角處的背影,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平靜。
而後他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的離開了。
……
……
……
陸長平推開院門,走進房中。
他一松手,那只被他一路提溜回來的土黃色小獸便“吱”地一聲,竄到地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楮警惕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環境。
一道漆黑的影子從天而降,無聲無息地落在院中的梧桐枝頭。
小鴉那雙暗金色的妖瞳,如同兩顆冷漠的星辰,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個新來的家伙。
窗戶“吱呀”一聲被推開,小蛙從窗台上探出腦袋,碧綠的皮膚在夕陽下泛著淡淡的光澤,同樣好奇地看著這個不速之客。
土靈鼠被這兩道目光看得渾身一僵,本能地縮了縮脖子。
就在這時,陸長平手腕上那枚看似古樸的手鐲,表面流光一閃,一只通體紫黑,形態猙獰的甲蟲憑空出現,懸浮在半空。
四小只,齊聚一堂。
土靈鼠徹底傻了眼。
它能清晰地感覺到,眼前這三個同類,每一個身上散發出的氣息,都比它強大太多。
尤其是那只懸浮的紫色甲蟲,更是給它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自己的主人……手底下竟然有這麼多厲害的家伙?
土靈鼠心中瞬間被敬畏所充滿。
小蟲似乎對這個新來的小東西很感興趣,它化作一縷紫煙,瞬間飄到土靈鼠面前。土靈鼠嚇得“吱”地一聲就要鑽地,卻發現地面不知何時變得堅硬如鐵。
而陸長平則是看見紫煙繚繞,在土靈鼠的頭頂,化作一頂小巧玲瓏,卻又猙獰威武的紫黑色頭盔。
土靈鼠愣住了,它下意識地用前爪摸了摸腦袋上的新“帽子”,眼中充滿了新奇。
“吱吱!”
它興奮地叫了兩聲,對著旁邊的一塊青石猛地一頭撞去。
“砰!”
青石上裂開一道細密的蛛網,而它卻毫發無傷。
土靈鼠從未有過如此強大的腦袋。
畢竟,它一直都是一只,沒有什麼攻擊性,只能偷偷東西的異獸。
一下子,發現自己有了如此大的攻擊力。
自然是非常興奮。
這一下,它徹底興奮起來,圍著陸長平又蹦又跳,之前的畏懼和擔憂一掃而空。
當然,土靈鼠自是知道,它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變化。
是因為它頭頂多出來的頂帽子。
而這一頂帽子。
則是剛才那只紫色的蟲子變出來的!
也是它的伙伴。
土靈鼠喜氣洋洋的,不斷轉頭,把玩著自己的新帽子。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而略顯生澀的聲音,直接在它口中響起。
“新來的,你叫什麼名字?報上名來。”
土靈鼠的動作猛地僵住,它驚駭地抬起頭,看向梧桐枝頭那只神俊非凡的妖鴉。
會……會說話的異獸?!
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
小蛙也從窗台上跳了下來,“呱”了一聲,像是在附和。
小蟲化作的頭盔也發出一陣微弱的精神波動,表達著自己的好奇。
土靈鼠看著眼前這和諧又強大的“大家庭”,再看看那個一臉平靜,仿佛這一切都理所當然的人類,心中最後一絲反抗的念頭也煙消雲散。
它“吱吱”地叫著,用最謙卑的姿態,向自己的新“老大”和新“同僚們”表達著臣服。
打完招呼之後。
小鴉還是在問它的名字。
土靈鼠歪了歪腦袋,烏溜溜的大眼楮里一片茫然。
它沒有名字。
它焦急地轉過身,一雙前爪抱在一起,對著陸長平“吱吱”地叫起來,聲音里充滿了哀求與期盼。
陸長平看著腳邊這個土黃色的小家伙,它頭頂著一頂威風凜凜的紫黑頭盔,卻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反差極大。
他笑了笑。
“土靈鼠……從今天起,你就叫小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