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泡消散的很快,而且幾乎沒有什麼聲音。
再加上周圍散落著各種各樣的“畫面”,那種感覺就像眼睜睜看著樹林里消失了兩片葉子——剛消失的時候還能發現,但只是一秒鐘後,我就連那兩顆“氣泡”的位置都記不清了。
這讓我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不過也就只有一點點,畢竟之前我也驅散過他的“氣泡”,後來他還是重新出現了。
所以我現在只有一點錯愕,卻不覺得是什麼大事,試探著喊了幾聲無人回應,便先把目光投向了周圍那些“畫面”。
這是秦玉林剛才提醒我的。
如今我們已經知道,所謂的“維度退耦”,就是那些畫面的密度太大、自然而然的發生了接觸和融合。
哪怕以我現在的狀態、不能在這里直接解決問題,至少也要找到對應的維度,然後把融合程度、有多少維度參與融合之類的信息帶回去。
這算是一個“亡羊補牢”式的策略。
在確定無法達成第一目標的情況下,盡可能的多一些“收獲”、總比一味的“損失”要強得多——只是我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這里的“畫面”太多了。
那是一種讓人絕望的“多”,多到我甚至無法用萬、億、兆這種數量詞來形容。
如果非要形容我此刻身處的場景,就好比是把全套的、第七版彩圖本的《辭海》的書膠打掉,再把每一頁按照不同的路徑、撕成不同大小的一億份。
然後,找一個長、寬、高都是十公里左右的無重力空間,把這些撕碎的書頁或稠密、或稀疏的灑落進去,讓它們像布朗運動的分子一樣、無規則的填充整片空間。
最後,放一只螞蟻進去、找到其中特定的一片——這就是我現在要做的事。
“嗚——”
我雙手捂臉、從指縫中擠出一聲無力的嘆息。
其實我不怕枯燥乏味的重復性勞動,但這實在有點太枯燥了,而且人類那邊還在等著發起“召回”,我連自己有多少時間都不知道。
對于一個喜歡計劃的人來說,不清楚有多少時間來完成任務,絕對算的上是一種折磨。
一方面,它會讓我沒法選擇合適的策略,另一方面就是會讓我處于持續的焦慮,而這種狀態對于“尋找”這項任務來說,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目前唯一還能讓我抱有希望的,就是我還處于“疊加態”時、利用高維生命的認知、所說出的那些話。
當時的我,基本處于一種中立的立場,也就是說我沒必要欺騙秦玉林。
所以只要人類的維度還存在著,就說明它還沒有因為“融合完成”、而變成這片高維空間的一部分——換句話說,它必然在這片空間的某個位置。
“媽的!活著干、死了算!”
我怒罵一聲給自己鼓勁,隨後便像個斗雞似的、氣呼呼的瞪著眼楮閑逛起來。
這是我故意的。
雖然憤怒會讓人沖昏頭腦,但是恰到好處的憤怒,可以觸發身體的“戰斗或逃跑反應”,讓大腦將認知資源、優先分配給眼前的威脅或目標,摒除其他不相關的干擾信息。
換言之,就是恰到好處的憤怒,可以讓人進入一種更專注的狀態,而且身體會在激素刺激下,讓思維速度變得更快、行動變得更加果斷。
有些人壓力越大、表現越好,就是利用了這個原理——但我好像不是這種人。
氣呼呼的逛了十分鐘還沒發現,我硬擠出來的那點怒氣,就漸漸地被焦慮沖散,不過看著周圍那些漂浮的“畫面”,我很快又涌出了新的怒氣。
只不過這次的“怒”不是憤怒,而是惱羞成怒。
“媽的!”
我怒罵著揮起拳頭、砸向附近的一片畫面,因為“維度限制”我沒有真正的觸踫到它,但它卻隨著我揮拳的方向、像羽毛似的朝後飄行了一小段距離。
“……”
我看著那基本算是毫米級的移動,忽然有了一個新的靈感——
剛才我的尋找沒有收獲,除了這里的“畫面”太多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它們無序的分布在這片空間。
所以很多時候,我都會因為角度或者距離的影響、只能在自己的周圍進行尋找,但如果我做一些整理歸納,是不是就能提高效率、而且還可以避免遺漏?
而且我還處于“疊加態”的時候,也和秦玉林說過差不多的話,大意就是“我”只把這些“畫面”當做消遣,所以沒有整理標記、也就很難找到人類的維度。
但如果把這句話反過來理解,就意味著這些“畫面”的位置並不固定,它們是可以被整理、標記的,只是作為高維生命的“我”沒有做而已。
“如果還有機會再做人類,我一定要養成收拾房間的好習慣。”
捏緊拳頭給自己立了個fag,隨後我便短促的嘆了口氣、開始投身于漫長的整理工作。
至于“人類什麼時候會發起‘召回’”,我現在已經沒有精力再擔心了,而且無論我清不清楚,剩余時間都是固定的,不會因為我在擔心而延長或者縮短。
這樣想著,我的焦慮也慢慢的平息下去,同時我還在整理的過程中,發現了一個奇妙的現象——
之前我全力揮拳、只讓那片“畫面”產生了毫米級的移動,但如果我用手掌輕輕推動的話,那些“畫面”也會像水面的落葉一樣,隨著我的動作輕輕移動。
就好像它們不是浮在空中,而是懸浮在一整塊的非牛頓流體里面,不過我在行動的時候,完全沒有感覺到粘稠或者遲滯,所以這應該只是高維空間的某種特性。
如此想著,我已經按照自己對于“畫面”內容的理解,分門別類的整理好了十幾片“畫面”——效率確實有點低,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畫面”和“畫面”之間會發生融合,所以我在整理的時候,也要注意讓它們保持距離,畢竟我是來解決問題、而不是來制造問題的。
轉眼兩個小時過去——可能還要更長一點——我整理好的“畫面”數量也終于過百。
同樣也是在這個時候,我發現了一片、或者應該說“一團”,看起來非常眼熟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