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佩寧沒有理會我的問題,不過我也沒想得到他的回答。
在他表現出那種“挑撥者”的姿態、以及劉曉星出現在這里之後,我就忽然想通了所有的問題。
不辭辛勞的把劉曉星帶過來;用看似洗白的解釋來抹黑自己;甚至包括剛才那段、看起來完全沒有必要的解釋——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在為了這一刻做鋪墊。
需要說明的是,直到現在,我依然不清楚楊佩寧的具體計劃,但至少在現階段,他看起來像是要終結“時間蝴蝶效應”。
于是這就引出了一個矛盾、或者說一個對立點,也就是聯合政府不會同意他這麼做。
這是一個人盡皆知的道理,所以楊佩寧直接改換策略、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他要讓“吉迪姆”和【黑境】相信,人類並不值得合作、甚至不值得信任。
沒了這兩者的幫助,“時間蝴蝶效應”便成了一紙空談,但無論“吉迪姆”還是【黑鏡】,都不只接觸他這一個“人類”,自然也不會輕信他的一面之詞。
所以他需要一個確鑿的鐵證,來坐實人類對這場“合作”的背叛——比如劉曉星、或者說她所代表的“aether裝置逆向工程聯合攻關”。
而在提到aether裝置之後,就不得不提到與之關系密切的我——我暫時不清楚其中的具體關系,但“aether”顯然是跟我有關系的。
所以楊佩寧需要我的“絕對信任”、卻又不說他到底有什麼計劃,就是為了用“可疑”的狀態,讓我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對“吉迪姆”和【黑境】的挑撥上。
只要我听了、並且听懂了他的挑撥,就能在我心里埋下懷疑的種子,之後劉曉星、或者說“鐵證”的出現,便會成為那顆種子萌芽的催化劑。
想到這里,我不禁按著太陽穴嘆了口氣,因為這又是一個絮塵成障的陽謀。
不過楊佩寧這次算計的不是我,而是此刻正在現實中、對後續結果翹首以盼的聯合政府。
陽謀的重點,是需要大量客觀存在的真實信息,來逐步壓縮對手的選擇空間、逼得對方不得不做出自己想要的選擇。
也正因為那是大量客觀存在的真實信息,所以聯合政府無法回避、甚至無法轉移話題。
唯一破局的時機,就是不進行這次“聯合入夢”,但在楊佩寧搞出那樣一個詭異、復雜的局面之後,聯合政府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而在我們此刻的這個局中,楊佩寧便是要以“劉曉星”為發力點,讓我和“吉迪姆”以及【黑鏡】、不再與聯合政府進行合作。
當然,僅從邏輯來看的話,這種規模和等級的合作,很難會因為一個人的挑撥而破裂,但如果布下這個局的人是楊佩寧……
“這是‘時間蝴蝶效應’的好處吧?”
我輕笑著看向楊佩寧的剪影,但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在這個局里,所有重點都處于一個非常微妙的位置上,不失敗幾次、很難把控的這麼精準。”
一束隱約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同時腦海中也響起楊佩寧的聲音︰“我沒說‘時間蝴蝶效應’沒用,只是在解決【大災難】這件事上,它的用處不是很大。”
“但你還是在利用這一點。”
我憑著朦朧的感覺迎上那束目光︰“如果這次你的計劃成功了,就不會有‘時間蝴蝶效應’了——會舍不得嗎?”
“工具就應該是拿來用的。”
楊佩寧說著、那片剪影往前走了幾步,迎上走來的劉曉星後,又將她引到了分割四幅畫面的中心點上。
示意劉曉星站定後,那片剪影又轉向“吉迪姆”和【黑境】︰“你們不妨檢查一下,看看她的身上有什麼特別之處。”
話音剛落,位于第二象限的那片黑暗便開始涌動起來,像一團正在醞釀著雷暴的漆黑雨雲,緩緩朝著劉曉星飄了過去。
與此同時,兩只“天使”從黑暗中一躍而出,精準落在劉曉星的身前身後,也是在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這里的“天使”其實是有“頭”的。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完整的“頭”,但至少它們是有口器的。
兩只“天使”用四只細足將劉曉星包圍後,在那身後的那只“天使”突然發出一陣輕微的“嗒嗒”聲,接著末端那節像是放大版圍棋子的身體,就像一只蚌殼似的緩緩掀開。
幾十條晶瑩的、像海葵觸手一樣的東西,在青藍色的熒光中、如花蕊一般層層綻放,接著沒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將一臉懵懂的劉曉星死死纏住!
“011哥哥!”
劉曉星嚇了一跳急忙呼救,可還沒等我做出反應,那片黑暗也已經涌到近前、將劉曉星和兩只“天使”一起吞沒。
求救的聲音瞬間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類似硬鱗摩擦的“軋軋”聲、以及類似蝗蟲啃噬鐵皮似的“喀喀”聲。
兩種聲音混在一起,听得我頭皮陣陣發麻,感覺就像有什麼東西在啃噬我的頭骨,而劉曉星此刻的感覺肯定會更加糟糕!
一種莫名的心疼翻涌起來,我急忙上前一步正要開口,腦海中又響起了楊佩寧的聲音︰“別擔心,她現在沒事。”
就像是為了佐證楊佩寧一樣,幾乎他的話音剛落,【黑境】就首先退回到原位。
這讓我稍稍松了半口氣——但也僅僅只松了半口氣。
【黑境】退走的瞬間,我一眼就看到劉曉星蜷縮著倒在地上,稍顯幼態的臉上滿是恐懼和痛苦,甚至連眼神都開始變得空洞起來!
兩只恢復原樣的“天使”靜立在旁邊,看起來似乎沒做什麼,但其中一只的細足上,明顯沾著一抹新鮮的猩紅血跡。
“這就是你說的沒事?!”
我皺眉瞪了楊佩寧的剪影一眼,說著想去檢查劉曉星的狀況,卻被其中一只“天使”用細足攔了下來。
“我說的是她‘現在’沒事。”
楊佩寧淡淡的糾正道︰“而現在……‘現在’已經過去了。”
兩個不同時態的“現在”,讓我稍稍怔了半秒。
也是在這個時候,另外一只“天使”突然揮動細足,將劉曉星的頭從左耳尖到右耳垂一分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