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即使是這樣，他看向許宇澤的眼神里，還是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厭惡，他用一種充滿了鄙夷的語氣，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這個冠冕堂皇的班長，終于還是打算對自己人下手了嗎？真td虛偽。”
許宇澤臉上的微笑沒有絲毫的改變，他似乎並沒有因為羅昊凱這番直言不諱的羞辱而感到一絲一毫的生氣。
他的語氣依舊溫和得像是春風拂面︰
“你怎麼說我也好，怎麼看待我也罷，我只是在這個時間點，做了最正確，也是對我們整個班級最有利的事情罷了。”
“還是說……”許宇澤說到這里，話鋒猛地一轉。他那雙微微眯起的眼楮里，潛藏在鏡片之下的、那原本看似溫和的眼神，此刻卻透出了一股不容置喙的、冰冷的威脅意味。
“還是說，你有辦法能幫我擺脫劉飛他們那幾個人的圍堵？亦或者，你有更好的辦法，能夠提高我們班其他同學的生存率？”
羅昊凱毫不畏懼地直視著許宇澤那雙潛藏在鏡片後的、帶著威脅意味的眼楮。
他張了張嘴，無數反駁與厭惡的詞句沖到喉嚨口，卻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最終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
他雖然發自內心地反感許宇澤那副冠冕堂皇的虛偽面孔，但他的理智卻又無法告訴自己，他的行為是錯的。
恰恰相反，在這個早已崩壞的環境里，他覺得或許只有這樣深不可測、不擇手段的人，才有可能與陳漠、劉飛那些經歷了無數次生死考驗的存在進行真正的對峙。
所以，面對許宇澤那冰冷的質問，他終究還是選擇了沉默。只是當他的視線越過許宇澤的肩膀，落向遠處那個孤零零地守在電梯口的李詩涵時，眼神中還是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了一絲憐憫與惋惜。
許宇澤見狀，臉上那溫和的笑容又深了幾分，他抬起手，用一種近乎親昵的、像是對待朋友的姿態，輕輕地拍了拍羅昊凱那因為緊繃而顯得僵硬的肩膀︰
“我們所面對的環境不同，所站的位置也不同，所以，我不介意你厭惡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和認可。”
說完，他便轉過身，朝著那個因為等待了許久而愈發顯得害怕與無助的李詩涵走去。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他臉上的所有表情都已然收斂，重新變回了往常那種溫和可親的模樣，仿佛剛才那場暗流洶涌的對峙從未發生過。
羅昊凱則像一尊雕塑般僵立在原地，他沒有回頭阻止，也沒有立刻離去。
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緒，但他那只緊緊握著“智慧劍”劍柄的右手，卻在無法抑制地、細微地顫抖著。
冰冷的劍柄，似乎在不斷地提醒著他，即便他擁有著名為“智慧”的武器，也逃不過殘酷的現實。
“抱歉，讓你等太久了。”許宇澤走進電梯，他看著身旁因為緊張而身體緊繃的李詩涵，主動開口道歉。
李詩涵被這突如其來的關心弄得更加緊張了，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她連忙揮著手，語無倫次地解釋道︰
“沒有沒有……其實也沒有等太久……只是……只是我一個人守著電梯，有些害怕而已。”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這副脆弱的模樣在眼下這種環境里顯得太過無用，她又連忙低下頭，小聲補充了一句︰
“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許宇澤看著她這副模樣，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改變，他的語氣出奇的溫柔︰“如果我們班沒有經歷這種事，你此時最想做的，會是什麼？”
李詩涵雖然對這個突然轉變的話題感到有些疑惑，但還是非常認真地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電梯平穩地上升，金屬轎廂內只有兩人淺淺的呼吸聲和電梯的運轉聲，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用一種不太確定的、帶著幾分憧憬的語氣回答道︰
“也許……我會努力備考吧，按時間來算，期末考試也快到了。”
“我是爸爸媽媽所有的期望，我不想……不想讓他們失望。”
許宇澤的視線落在電梯門上方那個不斷跳動閃爍的紅色數字上，沒有看她，只是自顧自地說道︰
“他們給你的壓力很大嗎？我從以前就經常看見你一個人埋著頭苦學，遇見什麼自己解決不了的難題，也不好意思向周邊的同學詢問，就自己坐在位置上一遍又一遍地演算，不斷地在草稿本上涂寫。”
李詩涵被許宇澤這番話說得臉頰瞬間漲的通紅，她完全沒想到，自己那些微不足道、渺小而固執的行為，居然全都被這個班級里最耀眼的存在注意到了，而且還記得那麼詳細。
她低著頭，不敢去看許宇澤的臉，那張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臉此刻卻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她用一種幾乎听不見的聲音，無比緊張地回答道︰
“不是的……爸爸媽媽從來沒有給過我太大的壓力，他們……他們很愛我，總是把最好的都留給我。”
“所以……所以我才想著要好好學習，以後，要好好地報答他們。”
也許是因為單獨相處且袒露心聲，李詩涵那本就因為緊張和些許害羞而泛紅的臉頰，此刻更是羞紅得如同熟透的隻果，幾乎要滴出血來。
許宇澤不知想到了什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息在冰冷的、密閉的金屬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電梯門上方那個不斷跳動閃爍的紅色數字。
他那只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正在無法抑制地、輕微地顫抖著，手指緊緊地攥著那個裝著冰冷怨氣的玻璃瓶。
“叮——”
電梯抵達樓層的提示音響起，打斷了這短暫的、充滿了詭異溫情的對話。
許宇澤臉上的笑容依舊維持著，他緩緩地扭過頭，看向身旁那個依舊低垂著腦袋的李詩涵，用一種無可挑剔的溫柔聲音說道︰
“到了，我們走吧。”
李詩涵被他看得更加不好意思，“嗯”了一聲過後，便連忙低著頭，快步走出了電梯。
許宇澤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沒有再說話。一前一後的兩個人走在死寂的、空無一人的走廊里，心里卻滾動著截然不同的思緒和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