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暗月、凌薇、凌雪三人,我把她們派去了錦繡郡,與覃芊羽、覃跡淵兩家一同駐守。
那是攝政王的封地,是皇祖父親封的“錦繡”,取“山河錦繡,國泰民安”之意。
從郡城的青石板路到郊外的稻田,從郡衙後的那棵老梨樹到城南的義學,一草一木都浸著她的氣息。
她曾在梨樹下教我寫“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花瓣落在宣紙上,她就著花瓣的形狀描成小楷。
說“你看,字和花一樣,都要接地氣”。
曾在義學里給貧家子弟講課,握著孩子凍得通紅的手,一筆一劃教他們寫“人”字,說“做人就要像這字,堂堂正正”。
曾在城外的河堤上跟百姓一起插秧,褲腳卷到膝蓋,滿腿都是泥,卻笑得比頭頂的陽光還亮。
跟老農說“今年的收成,定比去年好”,老農笑著遞她個水瓢,她接過來就喝,一點架子都沒有。
那片土地上的每塊磚、每片瓦,都記得她的溫度。
記得她蹲在田埂上跟老農說收成的模樣,記得她在義學里給孩子講故事的聲音。
我從未想過把錦繡郡交給旁人,不是私心,是只有她們三個,只有攝政王的親人,才配得上那片土地。
她們是跟著攝政王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刀光劍影里撿回的性命,身上帶著她的影子。
暗月總是沉默,坐在角落里像塊石頭,卻能在亂局里拿出最周全的計策,那份沉穩,像極了攝政王伏案理事時的模樣。
凌薇醫毒雙絕,心底柔軟的一塌糊涂,哪怕自己曾經遭遇那些,卻依然開朗,那份善良,有攝政王當年面對百姓的模樣。
凌雪下手狠絕,輕功超絕,對付敵人從不手軟,刀出鞘必見血。
可轉頭給貧家孩子遞饅頭時,指尖卻軟得像棉,會把饅頭掰成小塊怕噎著孩子,那份外冷內熱,帶著攝政王的風骨。
讓她們和攝政王的親人一起守在錦繡郡,打理她留下的學院,那書院的門匾還是她親筆寫的“啟智”。
照看她救過的孤老,城西的張婆婆還記得,當年攝政王冒雪送藥,握著她的手說“要好好活”。
仿佛攝政王從未離開,她的氣息,還繞在錦繡郡的每道街、每棵樹上。
于我,這是日日可見的念想,每次收到錦繡郡的書信,見暗月在信里寫“梨花開了,和當年您跟攝政王一起看時一樣白”。
就像真的能看見她倆站在梨樹下的模樣。
于天下,這是無聲的慰藉,四方來使路過錦繡郡,見女子能騎馬、能斷案、能講學,都驚嘆“昭寧女子竟如此”。
回去後便有人效仿,讓本國女子也能讀書。
更是昭寧“女子亦可撐天地”的活招牌,是給那些仍被性別桎梏的女子,最好的榜樣。
你看,在一個如此富強的國家,女子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那日站在城樓上,風卷著明黃色的龍旗獵獵作響,旗角掃過城磚上的青苔,吹得我鬢邊的玉簪微微發顫。
我扶著漢白玉欄桿,看著芊朝她們的隊伍向西而去。
玄甲在陽光下連成一片流動的光河,塵煙里裹著甲葉踫撞的脆響,像一首無聲的戰歌,越飄越遠。
又看著暗月她們的車馬朝南而行,車廂上掛著的錦繡郡令牌,在風里輕輕搖晃,令牌上的“錦”字。
筆鋒里的勁至今仍在,凌雪騎馬走在最後,回頭朝我揮了揮手,甲冑上的紅纓晃了晃。
風里忽然飄來一縷沉水香,淡得像從藏書閣的方向來,又像從錦繡郡的梨樹下飄來。
我忽然覺得攝政王的目光正落在我身上,或許在雲端,披著她常穿的墨色錦袍,正笑著看著這天下。
或許在那本《武皇實錄》的字里行間,在她批注的“女子何懼”旁邊。
或許就站在我身後,伸手就能踫到我的發頂,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摸我的頭。
她離開前說過“太女,江山不是某個人的江山,是所有人的——是男子的,也是女子的。
你要記住,讓每個百姓都能抬頭做人,讓每種才華都不被辜負,才是真正的盛世。”
那時我哭得說不出話,眼淚砸在她的手背上,只知道攥著她的手點頭,連“好”都喊不出來。
如今我總算懂得,讓昭寧的每個角落都照進光,讓所有百姓有飯吃有書讀。
讓女子能在天地間舒展胸臆,不必被“性別”二字捆住手腳。
不必像攝政王給我的書中記錄的那樣,在嫁人後冠夫姓,不說“我是某某的妻”,只說“我是甦湄”“我是柳娘”。
不會在史書里被特意標注“女”字,提起武皇,只說“帝”,不說“女帝”。
提起沐雲汐,只說“將軍”,不說“女將軍”。
這才是對她最好的告慰,是對那位武皇最好的呼應,是昭寧該有的樣子,是她用一生想換來的盛世。
望著遠方漸次鋪開的天際——雲絮被風吹得散成棉絮,露出底下澄澈的藍。
像一塊被泉水洗過的羊脂玉,干淨得讓人想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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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輕輕揚起,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袖中那頁手札,宣紙的紋理硌著掌心,卻覺得踏實。
這是她的字,是她的念想,是她給我的力量。
風又吹來了,帶著遠處稻田的清香,混著一絲剛抽穗的麥甜,還帶著梨花開的淡香。
陽光灑下來,落在我身上,落在城樓下的青石板路上,落在遠方的隊伍和車馬走過的路上,亮得晃眼,暖得人心頭發熱。
日子像御花園里繞著漢白玉欄的流水,悄沒聲淌過鬢邊。
春時繞著芍藥叢澆出淺渦,粉白花瓣落在水面打個旋兒,隨波漂向青石橋下,被紅尾錦鯉頂得晃晃悠悠,又卷進石縫里。
秋時漫過枯荷梗積成清潭,錦鯉擺著鰭在水底啄食殘葉,攪得潭面碎成滿池星子,連倒映的雲影都跟著晃。
連帶著我鬢角的青絲,都被這年復一年的流水浸得慢慢染了霜,先是鬢邊生出幾星銀白,像沾了點冬雪。
後來竟連額前的碎發都沾了雪色,梳發時總要宮人用玉梳蘸著桂花油細細抿順,才掩得住那點蒼。
可梳完一轉身,風一吹,還是能看見鬢邊的白。
我有了自己的骨肉,太子是個眉眼帶鋒的孩兒,額間一點朱砂記,紅得像胭脂點就。
竟與皇室祠堂里寧家先祖畫像上的印記有七分像。
那先祖是開國帝君,畫像掛在祠堂正中,也這般眉眼銳利,額間一點朱紅,連眼神都有幾分相似。
他剛滿周歲會坐穩時,就愛抓著我龍袍下擺不肯放,小肉手攥著金線繡的龍紋,指甲蓋還泛著粉。
把那精致的雲紋繡線都揪得發毛,宮人想掰開他的手,他還咧嘴哭,非要攥著不放。
牙牙學語時喊出的第一聲是含糊不清的“母皇”,聲音軟得像浸了蜜,黏糊糊繞在耳邊,讓滿殿宮人都笑眯了眼。
昭寧也如我當年在攝政王空間圖書館,對著那頁染了淡墨的手札許願時那般,漸漸養得豐饒。
糧倉堆得比宮牆還高,新麥入倉那日,戶部尚書周大人領著司官們來報,手里的賬冊翻得嘩嘩響,紙頁都抖出了風。
額上還滲著汗“啟稟陛下,各省糧倉都溢了!
連通州、洛陽的地窖都存滿了新糧,再裝就要堆到倉門外曬著了,連曬糧的場院都不夠用!”
我讓他把余糧分去西北、西南那些偏遠州縣,不必拘著“留三成備荒”的死規矩。
攝政王當年跟我說過,“糧在倉里捂得發霉,不如在百姓碗里熱得冒氣。
囤著糧食防饑荒,不如讓百姓頓頓有飯吃,家家有余糧”。
商隊的駝鈴響遍西域,從玉門關到波斯的撒馬爾罕集市,青石板路上都印著寧朝商隊的馬蹄印。
家家戶戶的貨攤上都掛著“寧國絲綢”“寧國瓷器”的幌子,紅綢子飄得晃眼。
走商的胡商見了寧朝商隊插著的明黃旗幟,都要遠遠躬身行禮。
用生澀的漢話說“寧國的貨,是最金貴的!絲綢裹在身上像裹了月光,瓷器亮得能照見人影,我們的公主都搶著要!”
連南疆那些桀驁了百年的土司,都親自牽著白象、馱著滿箱翡翠來京送降表。
土布袍子上還沾著山路的黃泥,褲腳卷著,露出沾了泥的草鞋。
跪在丹陛上磕得額頭泛紅,聲音洪亮得震得殿角銅鈴嗡嗡響。
“昭寧的陛下和官員能安邦,能讓百姓吃飽飯,能讓娃娃進學堂識漢字、念詩文。
我們願世世代代做寧朝的臣民,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反叛!只求陛下讓我們的娃娃也能來昭寧讀書!”
偶爾得閑,還會去宮里的藏書閣翻書。那扇雕花楠木門推開時,沉水香的氣息仍在,只是比從前淡了些。
像被歲月濾過,混著新添的樟木味,聞著竟有些鼻酸。
架上的典籍被我翻得發毛,書脊都磨白了,尤其是那些記載攝政王前世所在的前朝興衰的卷冊。
夏商周秦、兩漢三國,再到隋、唐、宋,哪一個不是盛極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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