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城，五華山，乾清宮，養心殿，東直房。
偌大的客房里，寬敞的主桌上，左右兩側的兩個大佬。
晉王李定國，臨國公李來亨，腰桿筆直，不動如山，正襟安坐。
氣氛有點詭異啊，這種場合，竟然沒有太監宮女，端茶送水侍候。
很明顯，這是朱皇帝特意安排的，否則近侍潘安，也不敢帶人跑到外面去。
不過，兩個大佬，也很快反應過來了。
一個是忠貞營，一個大西軍，以前的齷齪不少，糾葛不清。
于是，趁著有機會，朱皇帝就讓人安排一下，讓他們兩個大佬，獨處一室，先聊聊吧。
反正，這里是皇宮，周邊都是侍衛，宮女，太監，不存在安全問題。
忠貞營和大西軍，這一對生死冤家，糾葛了幾十年，可以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
“咳咳”
低頭沉思了一會，坐在左側的李定國，還是先動了，輕咳兩聲。
“臨國公”
“請茶，先潤潤嗓子”
“剛才，老夫嘗了一下，味道還是不錯的”
他也是老武夫，沒有文人的那一套，彎彎繞繞，先喝茶吧。
這要是在飯桌上，那就好說了，直接兩大碗烈酒下去，什麼都好說話了。
但是，他不能不開口啊。
很明顯，這是朱皇帝設的局，讓他們兩個軍方大佬，好好聊一聊。
以免等會的宴會，出現氣氛尷尬，甚至是動手的一幕。
李晉王身為大西軍的扛把子，曾經也是西南幾省的主人之一。
同樣，李晉王也年長五歲，是一只虎李過的同輩，也算是李來亨的叔父輩吧。
再有，李晉王是異姓親王爵位，也比李來亨高兩個等級。
這麼多因素疊在一起，豪爽的李晉王，肯定不能不開口，打破彼此的尷尬。
“嗯”
右側的李來亨，也是老武夫一個。
也沒有一絲的做作，點頭頷首，端起大茶缸，就先猛灌了一大口。
喝下去以後，才發現口感不對啊，口齒留香，清甜可口。
再端起來，仔細一看，原來是幾片晶瑩剔透的東西，再配上幾粒紅彤彤的枸杞子。
一瞬間，勇猛無敵的他，臉色都變綠了，好似受到了侮辱。
他娘的，這玩意哪里是綠茶啊，參片，枸杞泡，花花綠綠的。
于是，忍不住的，頭也不抬，皺著眉頭，嘴里嘟囔著︰
“咦？”
“這是老參茶？”
“他娘的，綠茶葉都沒有？”
是啊，他堂堂小老虎，年僅34歲，正處在勇猛無敵的壯年階段，哪需要這玩意啊。
一夜七次郎，六六大順，是有點夸贊了，梅開二三度，還是小意思的。
這可是他，第二次入宮啊，竟然遇到這種鬼事，太操蛋了吧。
“呵呵”
這時，左側的李晉王，也咽下了一大口老參茶。
沁人心扉，一臉的滿足，回味無窮，呵呵一笑，頭也不抬的說道︰
“臨國公”
“這就是老參茶”
“是宮中珍品貢品，陛下的最愛”
“可別小看它，即便是最差的，也是百年老山參”
“可滋補元氣，固本培元，強壯筋骨，甚至是延年益壽”
、、、
沒錯的，越喝越有滋味啊，李晉王也忍不住的多喝幾口。
反正，朱皇帝喜愛喝參茶，那都是出了名的，經常御賜給重臣大臣。
否則的話，去年底的時候，李定國也不會送老鱉入宮，給朱皇帝品嘗滋補。
這也更加印證了，讓他們兩個軍閥首腦獨處，就是朱皇帝的意思，茶水都準備好了。
同時，李晉王也由不得的感慨，現在的皇帝，是越來越老辣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朱皇帝每天的練級對象不一樣，都是一群重臣老狐狸。
時間越長，即便是豬腦子，也能練出猴腦子，智商二次發育。
“咕嚕、、”
听到是朱皇帝的御賜，老武夫李來亨，腦袋一慫，二話不說，低頭猛灌了幾口。
心中暗道，這個朱皇帝，年紀輕輕，龍精虎猛，確實是會養生啊。
不過也好，至少有一點，不用擔心皇室的子嗣問題，他們的嫡女，更不會守活寡了。
“對了”
喝著喝著，李定國的手頭一頓，咽下參茶，嘴里嘟囔說道︰
“臨國公”
“剛才在門口，老夫也都听到了”
“這以後啊，入宮的時候，就不要送東西了”
“世道變了，他們這些近侍宮女，沒膽子再伸手要東西的”
、、、
是這樣的，剛才李來亨在門口，送金葉子，引發了潘安的驚呼。
于是，在里面正喝茶的李定國，才會听到聲音，忍不住的走出去，就有了剛才一幕。
他李定國是啥人啊，消息靈通的很，雖然一直在湖廣領兵打仗。
但內朝里，有一大堆人吶，兵部左侍郎龔銘，就經常寫信交流朝局問題。
“咦”
正在猛灌參茶的李來亨，听到李定國的點撥後，微微一愣神。
反應過來後，停下了動作，抬起頭，又是點頭頷首，口中感謝道︰
“多謝晉王殿下提醒”
“末將差點出丑，感激不盡”
、、、
只是，口中甘甜的老參茶，也是越喝越不是滋味啊。
是的，雲南，昆明，確實是大西軍的老巢，消息靈通的很。
忠貞營，這一點，弱勢太明顯了，壓根沒有一個，像樣的文臣入朝。
之前，有一個靖國公，做了五軍都督府的左都督，算是有模有樣的。
現在又去了荊州，接替自己指揮軍隊，偌大的朝廷，只剩下自己，也是剛剛入朝。
同時，旁邊的李定國，一口一個晉王殿下，李來亨叫的更不是滋味。
這都是差距啊，自己是國公，人家是異姓親王，高人兩等。
即便是坐位置，也是當仁不讓，直接坐上左側尊位，高高在上啊。
心中感嘆一句，他們忠貞營啊，需要努力的地方，還是太多了。
將來，老邁的靖國公，皖國公，益國公都得入朝。
作為朝廷的內應，內外呼應，才能保住忠貞營的核心利益，避免邊沿化。
至于，前線的大軍，就要交給年輕人的，忠貞營有一堆年輕大將。
“哎”
看著不冷不熱的李來亨，埋頭苦干老參茶。
心中感嘆，年輕幾歲就是好啊，晚上回去，他家媳婦就得遭殃了，必然是欲仙欲死。
嘀咕了幾句，李晉王放下大茶缸，再次感嘆一下，心里也不是滋味啊。
現在，這個臨國公，一口一個晉王殿下，把李定國叫的，也是內心膽顫啊。
以前，大西軍強勢，朱明皇室黯淡無光，懦弱無能，大家也就習慣了。
但是，自從去年的大朝會，強勢霸道的朱皇帝，處理了爵位問題後。
唯一的獨苗，僅存的異姓親王，李定國的壓力，就與日俱增，寢食難安。
否則的話，他也不會，找到自己的女兒，私底下給朱皇帝上奏章，自請降爵位。
“咳咳”
沉思了一會，打定主意的李定國，輕咳兩聲，他也打算攤牌了。
“臨國公”
“怎麼？還對當年的事，耿耿于懷？”
說罷，李晉王目光坦誠，看著右側的李來亨，重重的點了點頭。
沒辦法，朱皇帝讓他們兩個軍閥頭子，單獨留在這里，肯定是為了化開心結啊。
同時，又宴請兩個大佬，肯定也是為了後續的大明戰略。
是啊，他是李晉王，是大明唯一的異姓王，心胸坦蕩，豪氣萬千。
總不能，等年紀更小，輩分更低，爵位低兩等的李來亨開口吧。
一句話，于公于私，李定國也要開這個口，化解兩大派系之間，以往的恩怨情仇。
至少，也不能像這樣冷場，大家都是體面人，得面子上過得去。
“哦？”
正在喝參茶的李來亨，也被突如其來的話題，驚得一愣神。
反應過來後，看著一臉嚴肅，又坦誠的李定國，瞬間被整糊涂了。
今晚，就是好好的參加宴會，現在就好好喝茶就是了，怎麼就突然扯到舊事往事了。
“呵呵”
看著發愣李來亨，好似沒有反應過來。
李定國只好耐著性子，繼續微笑著，無奈的解釋︰
“臨國公”
“你不會真的以為，陛下沒空吧”
“或是單獨留下咱們兩個大老粗，在這里喝茶品茶吧”
“哎、、”
說到這里，頓了一下，深嘆一口氣，搖頭繼續說道︰
“陛下的晚宴，可不是那麼好吃的啊”
“本王在前線領兵，是被突然召回來的”
“荊州那邊，其實也是差不多”
“陛下只是把你，跟靖國公調換了而已”
“不出意外的話，朝廷肯定有大事”
“陛下，英明神武，雄才偉略”
“處事沉穩，決策果決，絕不會無的放矢啊”
、、、
說著說著，兩手一攤，李定國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又重重的點了點頭。
很明顯，右側的李來亨，還是嫩了點。
跟朱皇帝接觸太少了，被打壓pua的太少，對朱皇帝了解不夠啊。
這個朱皇帝，向來是走一步看十步，沉穩老辣的很，尤其是戰略上。
當然了，具體的事情，李定國也猜不出來，也不想猜測。
道理很簡單，如果朱皇帝無意隱瞞，龔銘早就通風了。
既然沒消息，那就證明，事情很大很嚴重，不能擅自揣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