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泉州府,晉江縣的府衙,燈火通明,福建清軍的軍議。
此時此刻,整個府衙大堂,安靜如鳥。
大佬達素,靖南王耿繼茂,總督李率泰,淡定如常。。
左側的滿蒙將校,都統索渾,統領賴塔,參領莫洛渾等等,一個個駐足看猴子。
右側剩下的漢人漢將,則是低頭慫腰,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呼哧、、”
“咯吱、咯吱、、”
、、
唯有大堂中央,跪在地上的施瑯,匍匐在地的施大總兵。
臉黑如鍋底,渾身顫抖著,雙手握拳,青筋凹起。
牛眼子瞪的滾圓,雙目噴火,死死盯著地磚,鋼牙咬的咯吱作響。
羞恥啊,恥辱啊,當眾被人羞辱,被幾十個滿蒙將校,集體顏射啊。
但是,他不敢開口,也不敢反駁。
甚至是,頭都不敢抬一下,害怕讓女真人,看到自己的憤怒和不甘。
是啊,反復無常,反復跳橫的他,已經斷腿了,把自己的路子,都走絕了。
金夏兩島,是鄭逆海盜的老巢,更是不共戴天之仇的死敵,肯定回不去的。
廣東的朱明朝廷,對福建廈門這邊,晦暗不明,態度不陰不陽的。
鬼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鬼心思,他也不敢想,更不敢投。
唯一的一個,也就剩下的,朱明朝廷和鄭逆的死敵,大清王朝。
所以說,面對索渾的嘲諷,冷言冷語,騎臉顏射。
風吹兩邊倒,騎牆派高手,施大總兵,只能咬碎鋼牙,唾面自干,喪事喜辦了。
“呵呵”
就在這時,救場的聲音,突然出現了。
右側的漢將隊列里,站在第三位置上,海澄公黃悟。
這個施瑯的好基友,同盟者,面帶微笑,假笑賠笑,傻呵呵的站出來。
對著臉黑的達素和索渾,彎身弓腰,抱拳拱手,小心翼翼的陪笑︰
“大帥請息怒”
“索渾都統,說笑了”
“這個施總兵,最近喝酒喝多了,腦子都喝糊涂”
“他們父子,也是報仇心切,仇恨蒙蔽了眼楮”
“當然了,”
“施總兵父子,也是一心為國,忠心不二,誓殺鄭逆,報效朝廷的恩典”
、、、
魁梧雄壯的海澄公,一世英雄,也只能低頭哈腰,化解大堂里的緊張氣氛。
沒辦法,大家都知道,他和施瑯是好基友,以前都是鄭逆的麾下大將。
迫不得已,身為海澄公的他,也只能站出來,替施大將軍擦屁股。
半響後,陪笑的差不多了,這個老武夫,才慢慢轉過頭。
對著地上的施瑯,還有後面的三個施氏子佷,怒其不懂事啊。
板著個老黃臉,表情嚴肅,假意的低聲呵斥︰
“施總兵”
“還有你們幾個”
“傻愣愣的干啥呢”
“腦子漿糊了,還是磕頭,磕傻了?”
“快快起來,別耽誤大帥的大事要事”
、、、
假意呵斥完了,老辣的海澄公,再次回過身。
對著上面的達素,對面的索渾,拱了拱手,滿臉的陪笑,小心翼翼的樣子。
只是,內心炸裂的他,也要爆炸了,怒火中燒,怒不可遏啊。
沒錯的,身為好基友,鄭逆降將盟友。
他怎麼也想不到,施瑯父子佷子,膽子那麼大,膽敢去搶前鋒軍的位置。
這個狗東西,塞林木,不開眼,腦子抽風啊。
要知道,這一次的今夏之戰。
滿清的中央朝廷,上面的達素大帥,左側的滿蒙將校,那是志在必得啊。
平定金夏兩島,鄭逆海盜的功勛,上面的金山銀山,都是他們的目標。
這他媽的,施瑯父子,去爭搶這個前鋒軍,等同于虎口搶食。
依著滿蒙將校的狠辣,誰敢搶他們的東西,就是死敵,都得砍頭剁首,一個不留。
這他媽的,他這個海澄公,也要被施瑯父子,活生生的拖累死啊。
“哼”
看到黃悟出來圓場了,主帥達素,也是冷哼一聲,臉色緩了不少。
是啊,有些事情,既然有人出面了。
就得見好就收,不能窮追猛打,往死里搞啊。
“施將軍,起來吧”
“回去以後,好生準備一二”
“就像那個渡馬船,僅僅100艘,太少了啊”
“這要是到了海上,總是有戰損的,到時候又該如何渡海?”
“放心吧”
“等有了機會,本帥自然而然,就會想到你們父子”
“這個先鋒軍啊,即便是做不了,也可以做後軍,掃尾收場”
、、、
大清國,來自白山黑水,騎射起家,陸戰無敵,縱橫天下無敵手。
海戰方面,南船北馬,大清國就得抓麻了,還得倚重,這些沿海的水師將校啊。
施瑯,這個福建人,鄭逆的降將,反復無常的奸詐小人。
達素是看不起,看到就想吐,想到就想砍,遇到就想剁。
但是,為了拿下金夏兩島,徹底平定鄭逆海盜集團,這個大清國的心腹之患。
旱鴨子達素,也只能忍著惡心,好言安慰一番。
“哎”
此時此刻,跪在地上的施大將軍,深嘆一口老仙氣,當真是心如死灰啊。
大庭廣眾之下,被滿人騎射,猶如被羞辱的野猴子,供人玩弄。
“咚咚咚”
痛定思痛,滿臉臊紅,雙目含淚,黑臉如包公的他。
渾身一松,精神氣一泄,不敢再有其他念頭,只能繼續磕頭高呼︰
“大帥,說的是”
“海澄公,說的對”
“索渾都統,說的好”
、、、
拍完馬屁,磕頭蹦蹦直響,硬如鋼鐵的額頭,早就紅腫了。
心中,卻是瘋狂的吶喊,這幫女真狗,當真是豬狗不如的狗東西。
金夏兩島的鄭逆,水師強橫,女真人驕橫跋扈,目中無人,很可能又是一場大敗啊。
他施氏一族,精通海戰,是鄭逆的生死仇敵,竟然被猜忌。
彼之娘之的狗韃子,狗玩意,當真是有心殺敵,殺敵有罪,報國無門啊。
其實,今天的施大將軍,還是性情太孤傲了。
自以為是,有能力,才華出眾,精通海戰,是大清國不可多得的水師將領。
尤其是達素,急于求成,想盡快平定鄭逆海盜,肯定會倚重自己的。
可惜啊,他哪里知道啊。
此時的滿蒙將校,所有的滿清高層,已經魔怔了,認為鄭逆不堪一擊,猶如江寧一戰。
一個個,跟餓瘋了的野狼,滿目嗜血,就等著沖上金夏兩島,砍頭顱,搶金銀。
同樣,此時的施瑯,還是太樂觀了。
這才哪到哪啊,這還不是他,施氏一族,最落魄的時候啊。
歷史上,金夏一戰,滿清大敗,滿蒙將校傷亡七八千,達素也被罷免了。
身為同安總兵的施瑯,也難得幸免,丟了官職,掛職京城,成了流官,窮困無依。
鹿鼎記里面,就是如此。
復仇心切,打造金飯碗,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就是為了官復原職,平定鄭氏余孽。
可惜,幾姓家奴的他,反復無常,別人根本不敢重用啊。
“呵呵”
看著退下的施瑯,主位上的達素大帥,繼續穩坐釣魚台,呵呵冷笑。
降人,就得有降人的態度,孤傲自以為是,那就滾一邊去吧。
就像這個海澄公黃悟,就乖巧懂事,很會說話啊。
思慮了一會,冷笑的差不多了。
老殺胚達素,才把目光看向了黃悟,點頭說道︰
“黃將軍”
“你是海澄公,駐守海門,開府漳州”
“金夏兩島的鄭逆,在堂的眾將,你是最熟悉的”
“先帝在位時,就時常夸贊,忠心耿耿,德才兼備”
“今晚,也說一說吧”
“本帥,也想听一听,對于此戰,你有何高見”
說罷,一直冷著臉,癱坐在主位上的達素主帥,也挺直了腰桿子,變的一本正經了。
是的,既然這個黃悟,膽敢站出來,給施瑯說情說話,那就說個夠吧。
沒錯的,降將與降將之間,區別還是很大的。
下面的黃悟和施瑯,都是出身鄭逆的核心大將,投降滿清以後,待遇完全不一樣啊。
施瑯,第二次投誠大清國的時候,光屁�@攏 嗖椅薇勸 br />
身邊就兩個兒子,一個佷子,幾個親信將校,家財都沒帶出來。
那時候的侍郎,被鄭成功解除了兵權,剝奪了帶兵資格,等同于一無所有了。
黃悟,就不一樣了。
他出身衙役,本就是一個小人物,但為人很機靈。
當年,鄭芝龍投清,鄭成功帶著殘部,高舉義旗,繼續抗清。
很快,江浙閩粵的抗清勢力,散兵游勇,就聚到鄭成功的麾下,勢力大增。
于是,黃悟就在漳州府和平縣閩粵交界處),殺官造反,投奔金夏的鄭成功。
果不其然,頗有膽識的他,很快得到鄭成功的賞識和重用。
先後擔任英兵鎮,前沖鎮的鎮將,鎮守海澄縣,拱衛金夏兩島。
順治十三年,滿清的尚可喜,在廣東潮州揭陽,擊敗鄭氏的軍隊。
順兵折將的鄭成功,一怒之下,下令斬了黃悟的大將甦茂,黃悟也被責罰,戴罪鎮守海澄縣。
機智的黃悟,知道鄭成功,治軍嚴苛,心狠手辣,擔心再犯錯,也會被斬殺。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帶著副將甦明,反了鄭成功。
不但如此,這個狠辣的黃悟,還把整個海澄縣,獻給了大清國。
這一下,不得了啊。
整個海澄縣,是鄭成功花了十幾年,營建起來的陸上堡壘,專門用于拱衛金夏的左翼。
一旦失去了海澄縣,金夏兩島,就裸露在滿清的鼻子底下。
那時候,滿清的順治皇帝,听聞消息後,也要樂瘋了。
下旨御賜爵位,不是子爵,也不是侯爵,直接是海澄公,開府漳州。
且追封黃悟的祖上,御賜金銀,在黃悟的家鄉,營建宗祠,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