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華山,萬壽宮,御花園,一處小閣樓里。
“咳咳、、”
站在閣樓中間的盧若騰,看著朱皇帝的雄壯背影,輕咳兩聲。
這是在提醒朱皇帝,別再嘀咕了,他要繼續匯報下去。
是的,僅僅一個月時間不到,他就發現了一點,朱皇帝喜歡自言自語。
且,有一些詞語,隱隱約約的,總是讓人听不懂,新詞太多了。
“說完了軍隊”
“那接下來,就是錢糧,賦稅問題”
“談到了錢糧,那就得說一說,鄭氏的貿易船隊,官職體系”
是的,談到了軍隊,就必須說錢糧賦稅問題,無糧不聚兵嘛。
同理,也要說一說鄭氏的官職系統,海上貿易問題。
如此才能,真正的了解,整個鄭氏集團,是如何運作的,如何建立一個完整的文武體系。
“鄭氏的文官體系”
“這還是先帝時期,朝廷御批的六官、承宣、審理”
“同時,先帝的朝廷,還允許鄭氏委任官職,武將可達一品,文職可達六部主事”
“現在的六官,分別是吏官鄭省英,戶官鄭泰,禮官鄭擎柱,兵官洪旭,刑官林習山,工官馮澄世”
“其中,前任吏官潘庚鐘,前任刑官甘輝,在南京陣亡了”
“吏官鄭省英,是延平王的心腹從弟”
“負責掌管官員任免、考核,參與人才選拔,是延平王集團,管理官員的核心人物”
“戶官鄭泰,是延平王的堂兄,同時兼任水師都督”
“負責財政、稅收及海上貿易,掌控鄭氏集團的經濟命脈,主導對日本、東南亞的貿易”
“工官馮澄世,負責工事營造,造船鑄炮,主持金夏兩島的防御工事,戰船建造”
“兵官洪旭,兼任五軍都督,統轄軍隊訓練與後勤,主持北伐長江的軍事策劃,是鄭軍的核心將領”
“刑官林習山,是猛將甘輝的繼任,兼管鐵人軍”
“他也是一個猛將,以鐵腕手段,維護鄭軍的軍紀,嚴懲叛逃與貪腐”
“禮官鄭擎柱,舉人出身,主理外交、文書及禮儀事務,協調與日本、琉球等地的外交往來”
“軍隊將校方面”
“新任的參軍陳永華,這個人很年輕,30歲不到”
“右武衛大將劉國軒,也很年輕,30多歲”
“這兩個,都深受延平王父子的青睞,開始嶄露頭角,得到了重用”
“還有周全斌、黃廷、馬信、黃廷、陳澤、黃安、林察等將領,分別擔任水師提督、右武衛、、”
、、、
里啪啦的一大堆,表情嚴肅的盧老頭,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抬頭看了看。
是的,他就是如此,孤零零的一個人,對著朱皇帝挺拔的背影,匯報解釋。
鄭氏武裝集團,向永歷王朝,俯首稱臣,也得到過永歷王朝的正式承認。
永歷朱由榔,下旨同意鄭氏,置辦六官,效仿朝廷的六部,武將一品,文官可到達六部的主事。
要知道,大明朝廷的五軍都督府,也就是正一品,六部主事,上面就是郎中,左右侍郎和尚書。
鄭氏的禮官,效仿朝廷的禮部,也有資格單獨交涉外國,尤其是東南亞列國小國。
這已經是非常大的權利了,是真正的軍閥,地方武裝政權,儼然成為了一個明鄭小朝廷。
有地盤,有軍隊,也有錢有權,武將里面有一大堆的都督,提督和總兵啥的,已經很正規了。
所以說,久歷官場的盧老頭,是越說越嚴肅,擔心未來的鄭氏,尾大不掉啊。
同時,他也猜到了,這就是為啥,朱皇帝單獨留下他,詳談福建鄭氏的原因,忌諱如深啊。
“唉、、”
果不其然,前面挺直身板的朱皇帝,听到這里,孤零零的背影,也發出了一個深深的嘆息。
“盧尚書”
“不要停,繼續說”
沉思了一會,朱皇帝沒有回頭,頷首點了一下,示意盧老頭,繼續說下去。
事到如今,局勢就是這麼個情況,朱皇帝還能怎麼辦呢?
現在的鄭氏集團,可不是小貓小狗啊,是要啥有啥。
他們在歷史上,被滿清圍攻圍困下,單獨生存了,幾十年的獨立小朝廷。
打又打不得,有失道義是一方面,更容易把鄭氏,推到滿清的懷抱里面,增加了一個大敵。
不打或是通過政治手段,那就想多了,永遠無法肢解這個海盜集團。
畢竟,這個鄭氏集團,並不是第一天存在的,而是兩代人的積累,已經超過了30年。
“錢糧方面,這個就比較簡單”
“鄭氏的根據地,只有廈門和金門,以及閩浙兩省,沿海的一些島嶼,並沒有陸上地盤”
“所以說,他們沒有什麼田賦稅收,更沒有大量的丁口稅”
“主要的財政收入,還是海上貿易,少許的關稅,商船保護稅,戰利品,鑄幣利潤等等”
“據老臣幾個的估算”
“鄭氏的財政收入,最高峰的時候,也應該是去年和前年,大概有800萬左右,不到1千萬”
“其中,正常海貿交易和關稅,估計在五六百萬左右,這就是公賬,由鄭泰的戶官掌控”
“海上保護費,鑄幣,戰利品分賬等收入,大概一二百萬,這就是鄭氏的私賬,由延平王親自掌控”
“當然了”
“鄭氏的財政支出,也大部分耗在水師海軍方面,每年至少佔七成以上的總支出”
“官員的俸祿,鄭氏宗族的支出,分別佔兩成和一成”
、、、
嘩啦啦的又是一大堆,擰著眉頭的盧老頭,終于說完了鄭氏的財政情況。
福建的鄭氏海盜集團,為何敢去打南京,為何如此強勢,歸根結底,還是有錢啊。
大海全是水,水上飄著的全是白銀黃金,金山銀山。
福建,東南亞的倭寇,是鄭氏的主要貿易航線,能搞到很多的真金白銀。
同時,福建的鄭氏,也走大員島,南海航線,跟歐洲紅毛鬼,做海上生意,撈到一大堆的利益。
還有,就是插旗了,也就是傳統的海上保護費,戰船一開,火炮一架,往來的船只,都得給錢糧。
所以說,福建鄭氏,一年能搞到800萬左右的財政收入,差不多可媲美原來的永歷王朝。
“蹬蹬蹬、、”
正在這時,閣樓下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放眼望去,爬上閣樓的人,正是老狐狸馬吉翔。
這個東廠都督,二話不說,跪地磕頭,臉色略微緊張的樣子,小聲稟報著︰
“啟稟陛下”
“福建廈門,建平侯鄭泰”
“安南鄭氏,禮番主事阮公沆”
“正在宮門外,跪求陛下接見”
、、、
他也不想上來啊,很明顯,朱皇帝單獨留下盧老頭,是有秘事要談的。
但是,沒辦法,那個鄭泰,連著幾天,親自上門了好幾次,盛情難卻啊。
道理很簡單,以前的馬閣老,收了不少鄭氏的好處,香火情還有不少,不出頭都不行。
“呵呵”
“他們倒是來的準時”
正在沉思,遠眺風景的朱皇帝,終于回過了頭,呵呵一笑,嘲諷了一句。
是的,安南國的鄭氏使臣,福建廈門的使臣,來了好幾天,一直等著朱皇帝的接見。
但是,日理萬機的朱皇帝,哪里有空閑哦,每天忙的暈頭轉向的,女人都沒時間睡了。
這不,忙里偷閑的,找到盧老頭,就是想好好了解一下鄭氏,再談接見的事情。
其實,老辣的朱皇帝,根本不想見鄭泰,反正就是福建大戰的事情。
但是,這一次,鄭氏很頭鐵,肯定是有備而來的,不見皇帝不走人。
至于,安南國鄭氏,那就容易了,肯定是上次的事情,現在有結果了。
“啊”
同樣,驟然听到福建鄭氏,還是鄭泰的時候。
向來老辣穩重的盧尚書,也是臉色微變,想了一下,還是躬著身,對著朱皇帝請示︰
“啟稟陛下”
“老臣認識鄭泰,要不要回避一下”
是的,大江南人,魯王舊部,跟福建鄭氏的關系,太復雜了啊。
同樣,盧老頭也不知道,鄭氏的使臣,核心人物鄭泰,竟然到了昆明,肯定是偷偷跑過來的。
所以說,他想抽身離去,不想再粘連上鄭氏的麻煩事,惡心的一批。
同理,他也不想,讓面前的朱皇帝,產生更多的猜忌,徒增煩惱。
“呵呵”
“不用,沒必要”
“正剛好嘛,你們彼此都熟悉,也能好好敘敘舊”
听到這話的朱皇帝,怎麼可能放走盧老頭,眉頭一橫,斷然拒絕了。
開玩笑,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多好的機會啊。
今天,特意留下盧老頭,又聊了半天的江南人和福建鄭氏,就是在等鄭泰啊。
讓那些福建海盜頭子,看一看,也許腦子就能清醒一點,做出更明智的選擇。
“對了”
“馬都督,怎麼還不去?”
“難不成,你是還有別的事?”
拒絕了盧老頭,朱皇帝才回過頭,看著局促不安的馬吉翔,忍不住的問了兩句。
這個老家伙,今天一上來,就感覺不對勁啊,估計是有啥話要說。
說實在的,那個鄭泰來了好幾天,沒有去找禮部,也沒有去找鴻臚寺,而是直接找上馬吉翔。
大度的朱皇帝,沒有訓斥馬吉翔,已經算是給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