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暖陽,溫柔地灑落在院子里,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幾株不知名的小花在牆角悄然綻放,散發著淡淡的芬芳。
兩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在院子里你追我趕。
一個在前面奮力奔跑,另一個在後面緊追不舍。後面追的小孩身形瘦弱,小臉因劇烈奔跑而漲得通紅,臉上帶著不符合年齡的倔強,緊咬著嘴唇,眼楮緊緊盯著前方小伙伴的身影,從穿堂一路追到垂花門。
兩人身上的小夾襖隨意地敞著懷,小小的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哎呀。”
前頭那個跑得飛快的小孩,剛繞過大門,冷不丁地和剛邁進門檻的人撞了個滿懷。只見那人下意識地迅速伸出手,穩穩地扶住了小孩,才避免了小孩撞到他膝蓋上。
“謝謝。”
穩住身形的小孩,仰著紅撲撲的小臉,臉上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非常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呦呵,你是誰家娃娃,這麼有禮貌?”
來人穿著一件洗得已經泛白褪色的綠色夾襖,肩頭背著一個略顯破舊的包裹,看上去約莫四十來歲的模樣。他咧嘴一笑,臉上瞬間擠出了一道道深深的褶子。
“聰聰,你沒事吧?”
這時,那個瘦小的孩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胸脯劇烈地起伏著,雙手撐著膝蓋,有些擔心地看著差點撞到人的牛聰聰。
“小虎,我沒事。” 名叫聰聰的小孩,像個小大人似的,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然後又歪著腦袋,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楮,好奇地看向門口的男人,脆生生地問道︰“你找誰?”
那人明顯的愣了一下,眼楮微微睜大,臉上浮現出復雜的神情,有驚喜,有猶豫,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傷感。他緩緩抬頭,目光痴痴地看著這既熟悉又陌生的院子,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長嘆一聲,伸出手下意識地就要摸摸名叫聰聰的小孩的腦袋。
結果,小孩把頭一歪,靈活地躲了過去。
“呵呵。”
那人的手僵在了半空,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嘴角微微扯動,訕訕一笑,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不再多言,直接邁著步子越過了小孩,向左拐,朝著倒座房的方向走去。
那人靜靜地佇立在那扇上了鎖的房門前,眼神中滿是復雜的情緒。他緩緩伸出手,手指輕輕落在門上的鐵鎖上,動作輕柔而緩慢,仿佛那鐵鎖不是冰冷的金屬,而是情人細膩的雙手,指尖帶著眷戀一寸一寸地摩挲著。
隨後,他微微蹲下身子,將臉湊近門縫,一只手搭在門框上,努力地往屋里瞅了瞅。屋內的景象映入眼簾,只見屋里收拾得利利索索,地面干淨得一塵不染,家具擺放得整整齊齊。他不禁微微動容,忍不住輕聲感嘆道︰“秦姐真是好女人,屋里收拾得還是那麼整潔。”
“你找誰,不說我喊人了。”
聰聰和小虎兩人並未離去,而是一臉警惕地站在不遠處,眼楮緊緊盯著那人。
“我叫傻柱,我就住在這個院里。” 那人微微低下頭,輕聲說道。
“你騙人,我和小虎都沒見過你,你不是我們院里的人。” 名叫聰聰的小孩皺著眉頭,懷疑地看著傻柱。
“哈哈,兩個小屁孩,你們是誰家孩子,你們爸爸叫什麼,說不定我還認識呢?” 傻柱也不生氣,就斜倚在牆壁上,身體放松,一只手隨意地搭在牆上,饒有興致地看著聰聰和小虎,眼神中帶著幾分好奇。
“小虎,咱們走,他是個騙子。” 沒曾想名叫聰聰的小孩子,臉上閃過一絲慌張,伸手用力拉住小虎的胳膊,就要轉身離開。
“我爸爸叫許大茂。” 名叫小虎的孩子,卻是鼓足了勇氣,大聲地說道。
“什麼?你再說一遍?”
傻柱听到這話,眼楮瞬間瞪大,滿臉的不敢置信,直直地盯著許小虎。
“我爸爸叫許大茂,是軋鋼廠的放映員。” 許小虎又大聲重復了一遍,小小的胸膛挺得高高的,帶著一種莫名的驕傲。
傻柱上下仔細打量著許小虎,眼神中滿是疑惑。他實在從這孩子身上看不到任何與許大茂相似的影子,下意識地就脫口而出︰“不可能,許大茂那個壞種怎麼會有孩子。”
“哇.. 壞人.. 你是壞人,我讓爸爸打你。”
一個四五歲的小孩,還是能听懂話的,就比如‘壞種’這個詞,一听就知道是罵人的。許小虎的眼眶瞬間紅了,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嘴巴一撇,放聲大哭起來。
“壞人,等我爸爸和正叔回來,打死你。” 看到自己的小伙伴哭了,聰聰氣得小臉通紅,呲著牙,緊緊地握著小拳頭,“惡狠狠” 地說道,那小模樣,仿佛真能把傻柱給揍一頓似的。
“小孩,小虎的爸爸真叫許大茂?” 傻柱微微皺了皺眉頭,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擠出一個自認為和藹可親的笑容,蹲下身子,看著聰聰問道,眼神里透著一絲急切。
“哼,你是壞人,我不告訴你。” 聰聰傲嬌地仰著小腦袋,小嘴一撇,同時伸出小手輕輕拍著許小虎的後背,安慰道︰“小虎不哭,等正叔回來了,讓正叔收拾他。”
“嗯嗯。” 許小虎抹了眼淚,不停的哽咽著,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牛聰聰,許小虎,你倆又跑哪去了?” 這時,一個焦急的聲音從前院傳來,緊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李奶奶,我們在這里,我們踫到壞人了,你快來呀。” 牛聰聰听到聲音,眼楮一亮,拉著許小虎就往垂花門那里跑去,邊跑邊大聲呼喊著。
“別怕,奶奶來了。” 腳步聲愈發急促。
看著那個熟悉而慈愛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牛聰聰和許小虎像兩只受驚的小鳥,飛奔著撲了過去,一下子鑽進李嬸的懷里。
“快,讓奶奶看看,傷到沒?” 李嬸滿臉心疼,連忙蹲下身子,用她那粗糙卻溫暖的手,輕輕為許小虎擦去臉頰上的淚水。
“李奶奶,壞人過來了?” 牛聰聰躲在李嬸身後,探出小腦袋,手指著慢慢走過來的傻柱說道,聲音里還帶著一絲害怕。
“聰聰不怕,奶奶看看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咱們院欺負小孩。” 李嬸一臉嚴肅,把牛聰聰和許小虎拉到自己身後,警惕地盯著走過來的傻柱。
當看到走過來的傻柱時,李嬸明顯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眼前的人看著有些眼熟,可一時間竟然想不起是誰了,她微微歪著頭,努力在記憶中搜尋著。
“李嫂,我是傻柱啊。” 傻柱看著一時記不起自己的李嬸,無奈地說道。
“傻柱,傻柱?你是傻柱?” 李嬸驚訝道︰“你逃獄了?”
傻柱听了,頓時滿頭黑線,一臉無奈,沒好氣地說道︰“我是刑滿釋放,可不是逃獄犯,李嫂你可不要瞎說啊。”
“呦呦呦,你看看我這腦子,已經三年了嗎?” 李嬸這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
“怎麼?李嫂你想我在勞改農場待一輩子是吧?” 傻柱撇了撇嘴,不滿地說道,眼神里帶著一絲埋怨。
“怪我,怪我,我這日子都過糊涂了,既然出來了,以後可別沖動了。” 李嬸語重心長地叮囑。
“沖動?李嫂,我那是打抱不平好不。” 傻柱梗著脖子,一臉不服氣地說道。
李嬸不想理他了,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看來這三年勞改沒什麼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