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吧,母親。”
墨韻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淬過冰的堅定。
他握著冰槍的手緩緩抬起,槍尖的寒光映在他緊繃的側臉,耳後那根根倒豎的淡紫色絨毛竟在這一刻舒展了些許,化作流動的光紋纏繞在發梢。
“韻兒……”
墨蘭指尖的紫網微微一頓,側頭看他時,目光里閃過一絲復雜。
但她沒說什麼,只是手腕輕旋,將那道與混沌角力的屏障往旁邊收了半寸——這是給墨韻讓出的戰場。
“哥哥!”
墨紫下意識地攥緊衣角,喉間的腥甜還沒散盡,卻忍不住抬頭望向那道挺拔的背影。
她看見墨韻深吸一口氣,周身淡藍的韻力突然炸開,像極寒之地突然綻放的冰花,瞬間鋪滿整座竹樓。
那些凝結在梁柱上的冰紋不再消融,反而順著木紋瘋狂蔓延,在地面織成一張閃爍著寒光的冰網,將蔓延的黑氣死死凍在網眼之外。
“哦~”
被控制的白糖歪了歪頭,虛無的眼瞳里映出冰槍的鋒芒,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身宗的小崽子,急著送死?”
“你不配用他的身體說這種話。”
墨韻的聲音冷得像碎冰撞擊,他猛地踏前一步,腳下的冰網“ 嚓”作響,無數冰稜順著槍身攀援而上,在槍尖凝聚成旋轉的冰輪。
他余光瞥見墨紫懷里那幾片焦黑的醫書紙角,想起方才小青倒飛出去的模樣,想起韻力橋傳來的、屬于妹妹的劇痛,積壓的怒火終于沖破胸膛。
“韻力——凝!”
冰槍劃破空氣的瞬間,竹樓里的水汽仿佛都被抽離,凝成千萬道冰箭懸在半空。
“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世界上……”
墨韻的身影在冰霧中化作一道淡藍的流光,槍尖的冰輪帶著撕裂風的銳嘯,直刺白糖的胸膛——那是混沌氣息最濃郁的地方,也是白糖原本心髒的位置。
“不自量力。”
黑氣猛地翻涌,在白糖身前凝成一面漆黑的盾,盾面上爬滿扭曲的符文,每一個字符都在滴落腥臭的黑水。
冰槍與黑盾相撞的剎那,沒有想象中的巨響,只有冰與黑的激烈噬咬,冰輪旋轉著碾過盾面,激起漫天冰屑與黑霧,竹樓的地板在這股力量下寸寸龜裂,露出底下潮濕的泥土。
“游龍探戈……”
墨韻手腕翻轉,冰槍突然變向,槍尖擦著黑盾邊緣滑過,帶起一串火星。
他借著這股力道旋身躍起,足尖在搖晃的橫梁上一點,淡藍韻力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在半空凝成冰制的長鞭,“啪”地抽向白糖的後頸——那里是韻力節點最密集的地方,也是混沌控制力相對薄弱的縫隙。
“哼。”
白糖像是背後長了眼楮,身形猛地一晃,化作一道黑氣避開長鞭。
冰鞭抽在木柱上,整根柱子瞬間被凍成冰雕,卻在黑氣掠過的瞬間,從內部開始腐朽,冰殼碎裂成齏粉。
“哥哥小心!”
墨紫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扶著牆壁想凝聚韻力,卻發現體內的紫光依舊微弱。
絨嬤嬤按住她的肩膀,低聲道︰
“別亂動,你哥哥在等一個機會。”
墨紫一愣,順著絨嬤嬤的目光看去——只見墨韻的冰槍看似雜亂無章地攻擊著,實則每一次揮出都在竹樓里布下細小的冰絲。
那些冰絲細如發絲,卻帶著純淨的韻力,在黑氣游走的軌跡上編織成一張無形的網。
當白糖再次化作黑氣試圖繞到墨韻身後時,墨韻突然收槍回防,掌心對著地面一按︰
“結!”
無數冰絲瞬間收緊,在半空凝成晶瑩剔透的冰籠,將那團黑氣死死鎖在中央。
冰籠的欄桿上刻滿了身宗的淨化符文,每一道符文亮起,黑氣就劇烈地翻騰一下,發出刺耳的尖嘯。
“雕蟲小技!”
黑氣在籠中瘋狂沖撞,冰籠發出“咯吱”的哀鳴,欄桿上開始出現裂紋。
墨韻咬著牙灌注韻力,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耳後的絨毛再次豎起——他的力量快要到極限了,但他不能停。
他想起白糖總愛搶他的魚干,卻會在他被師父罰站時,偷偷塞來一塊熱乎乎的桂花糕;
想起墨紫捧著醫書,認真地說“哥哥的韻力太躁,我要研究出能讓你平靜的法子”。
這些畫面像暖流涌過心髒,化作更強勁的力量注入冰槍。
墨韻猛地抬頭,冰槍直指籠中最濃郁的那團黑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以我身宗墨韻之名,韻力——破!”
冰槍化作一道藍紫色的流星,沖破冰籠的瞬間,竟在半空炸開成無數細小的冰針,每一根針上都纏繞著淨化符文,如暴雨般扎進黑氣深處。
“啊——!”
淒厲的慘叫響徹竹樓,黑氣瘋狂地扭曲、收縮,竟露出了白糖原本的身形。
他跪倒在地上,雙手死死抓著胸口,黑色的紋路從皮膚下浮現,又被冰針逼退,往復之間,他的身體劇烈顫抖著,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不再是混沌的猙獰,而是屬于白糖自己的掙扎。
“白……糖……”
小青捂著傷口,聲音哽咽。
墨韻沒有停歇,他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刻。
他縱身躍起,冰槍凝聚起最後的韻力,槍尖閃爍著近乎透明的藍光,帶著淨化一切的決絕,再次刺向白糖的胸膛。
這一次,沒有黑氣阻攔,只有白糖微微抬起的、恢復了一絲清明的眼楮。
“噗嗤——”
冰槍沒入胸膛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墨韻的動作僵住了,他看著白糖胸前的傷口處,黑氣正被冰槍的韻力一點點淨化,化作白色的霧氣消散在空氣中。
白糖的身體晃了晃,卻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輕,帶著一種解脫的釋然,眼角甚至沁出了一滴淚。他看著墨韻,嘴唇動了動,聲音微弱得像嘆息︰
“墨大哥……謝……”
後面的話沒能說出口,他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臉上還帶著那抹淺淺的笑。
纏繞在他身上的黑氣徹底消散了,露出他原本潔白的毛發,只是胸口那道傷口,還在緩緩滲出淡金色的血液——那是純淨韻力流失的痕跡。
墨韻拔出冰槍,槍身上的冰稜瞬間融化,化作水珠滴落。
他站在原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白糖,突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方才的怒火、決絕,此刻都化作巨大的空洞,讓他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墨蘭走過來,輕輕按在他的肩膀上。
墨韻轉過頭,眼眶泛紅,卻倔強地沒讓眼淚掉下來︰
“母親,我……”
“你做得對。”
墨蘭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安撫的力量,
“他解脫了。”
墨紫和小青踉蹌著跑過來,蹲在白糖身邊。
小青伸出手,想踫又不敢踫,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白糖……你醒醒啊……”
墨紫的指尖輕輕拂過白糖的臉頰,那里還殘留著一絲溫度。
她看著白糖臉上那抹釋然的笑,突然明白他最後想說什麼。
他一定是想說,謝謝他們,沒有讓他一直做混沌的傀儡。
可他的眼楮里,分明還藏著一絲遺憾。墨紫想起他總掛在嘴邊的話︰
“等打敗了混沌,我要讓整個貓土都開滿鮮花!”
現在,他解脫了,卻沒能親眼看到那一天。
竹樓外的風漸漸平息,陽光透過破損的屋頂照進來,落在白糖安靜的臉上。
墨韻看著那道光束里浮動的塵埃,突然握緊了冰冷的槍桿——他會帶著白糖的遺憾,繼續走下去。
總有一天,貓土會開滿鮮花,而那時,他會告訴白糖︰看,你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