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流天甦的話,宋端半晌沒反應過來。
過去好幾秒,他身子晃動,這位領軍十萬的大將軍,背靠大門,嘴唇蠕動︰
“不可能,怎麼會呢,殿下您深受陛下信任,前幾年,殿下剛成年,陛下更是讓您代他親自前往國境督戰,怎會這樣?”
“是啊,怎麼會這樣?”
流天甦扶正玉冠,起身,由內到外感到一身輕松。
今天的局面讓他深感無力。
昔日太子、如今的大皇子,在剛出皇宮不到一刻鐘,突然被廢。
自己這位太子,也被父皇猜疑,憑著幕後操縱這一切的人的手段,他這個太子的位置,很大可能保不下去。
不過,失去太子之位,對別人可能是滅頂之災,但是對流天甦來說,他反而能借助這件事看清很多東西,也丟棄很多重擔。
“天家競逐乘龍位,一夕貶,才見江山美景,勝過萬般豪奢。”流天甦仰天大笑,雙手背在身後,大步跨門而出。
“殿下。”
宋端連忙跟上︰“殿下,您要去往何處?”
“偌大太子府,本太子還沒逛過,或許今日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與其惶惶不安,倒不如趁有時間,好好逛上一遍。”
“太子殿下,可不能這麼說啊,要是被外人听到,對殿下不利啊。”
流天甦泯然一笑,昂首闊步,沿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道路,往前走。
當夜色佔據天空,兩道身影來到太子府門前。
一位士兵上前幾步,站在孤辰面前,冰冷目光帶著審視︰“外人不得擅入太子府,你們二人從何而來?”
孤辰右手往懷里摸了摸,掏出一塊古樸令牌,正面烙印流煙國徽章,晃了晃令牌,說道︰“現在我能進去嗎?”
士兵看著令牌,頭皮發麻,咽了口唾沫,還是搖頭︰“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擅入太子府。”
街道上,數百名士兵看過來。
孤辰邪魅笑了笑,右手甩出。
啪!士兵臉頰紅透,臉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
“這塊令牌,是流煙國國君親自贈予我,舉國上下,何處是我去不得的?”
士兵被孤辰氣場震懾,低著頭站在旁邊︰“您可以進去,但是若要出來,必須等我們請示陛下。”
“�@隆! br />
孤辰瞥了眼此人,和蕭無名一前一後登上石階。
太子府的禁制早在下午被流煙國國君撤走,新的禁制掌握在看守禁軍手中,孤辰和蕭無名沒受阻攔,順著打開的裂縫,推開朱門,進入。
月光灑在地面,整座府邸蒙上一層寂靜。
孤辰這次進來,沒有看到成群結隊的丫鬟,也沒有侍衛,不免唏噓︰“我都有些可憐那家伙。”
蕭無名看著路邊景色︰“這是豪門貴冑的常態,看得多了,便不會覺得有何稀奇。”
一道身影從黑暗中走出︰“兩位面生的很,深夜潛入太子府,意欲何為?”宋端看著孤辰和蕭無名,目光帶著警惕。
孤辰手放在臉上,恢復成蕭古的容貌︰“宋將軍還記得我們嗎?”
蕭無名也把容貌調整回來,看著宋端,笑而不語。
“見了鬼,你們怎地來了?”宋端把手從刀柄上移開,大笑,走到孤辰二人面前︰
“自從殿下被關在這里,平日里玩的好的那些豪門少爺小姐,一個都沒來,哪承想兩位道友來了。”
蕭無名開門見山︰“天甦公子呢?”
宋端神色一正,轉身,帶領孤辰和蕭無名走向府邸某處,很快,孤辰在懸空廊道上見到流天甦,後者坐在倚欄上,手持魚竿,沐浴月光垂釣。
“天甦公子看上去很悠閑啊。”孤辰走到流天甦身旁,雙手趴在欄桿上,低頭看池塘。
“反正被關在這里,與其酗酒度日,不如陶冶心性。”
流天甦淡笑,對于孤辰和蕭無名的到來,他並未有太多驚訝。
經歷過下午那場變故,他的心情大起大落,又經歷很長一段時間靜悟,目前,很難再有事情能觸動他的心境。
蕭無名靠在石柱上,心情復雜︰“還是晚了一步,本該在下午分開的時候就提醒殿下。”
流天甦抖動魚竿,池塘蕩起漣漪,輕笑道︰“顧先生的意思,是想提醒我小心某個人嗎?”
“看來你猜到了。”
“父皇總共只有我們四個孩子,大哥被廢,三姐被禁,我又被關在這里,目前也就只有老二有機會了。”
“你想不想知道他的境界?”孤辰看向流天甦。
流天甦安靜的不正常,仿佛看透世間百態的老人。
孤辰猜不到流天甦的心情,但是他能感覺到,這位太子殿下的心情很難受。
廊道安靜幾秒,一道淡笑聲響起︰
“知不知道已經沒有意義了,我注定爭不過二哥。下午那會兒,我仔細想了想,這些年,許多改變流煙國走勢的事情上,或多或少都有二哥的身影。
“我不過是個平平無奇、沒有多少政績的太子,若是真要爭,我都談不上有爭奪皇位的資格。”
從這番話里,孤辰听到了坦然,仿佛流天甦果真沒有爭斗的打算。
“對了,兩位道友為何深夜來此?”流天甦回頭。
“太子府上空,有血光之災。”蕭無名說道。
宋端連忙握緊刀柄。
孤辰笑道︰“緊張啥?我師叔只是說有血光之災,也沒說現在就來。”
宋端強笑︰“那兩位來這里,是要保護殿下?”
孤辰聳肩,看著笑容僵硬的宋端,笑道︰“只是一個原因。”
更多原因,是想留在太子府,看看今晚這場亂局里,國師充當什麼樣的角色。
夜色越來越濃。
閆家,一輛輦車停在正門前方,閆植走出大門,略微松動官袍,登上輦車,目標直指皇宮。
收到閆植要入宮的消息,流煙國國君從御書房走出。
望著宮門方向,他將神念溝通護城大陣,看到月光下一道修長身影,皺眉︰“這個閆植,深夜入宮,莫非有什麼急事?”
經歷下午的幾件事,他今夜沒有去哪個妃子或是皇後的寢宮,就連修煉的心思也在恍然不覺中熄滅。
沒多久,國君和閆植在御書房見面。
“愛卿,這麼晚過來,是有什麼急事稟報?”
閆植環顧四周,目光聚集在國君身上,躬身︰“國師大人不在嗎?”
“哦,瓦戒下午和寡人商議朝政,前不久剛走,想來是回了望塔了。”
閆植微笑︰“瓦戒這個國師,當得還真是稱職。”
“說吧,有何事?”
“沒別的事情,就是想問問陛下,有沒有退位的打算?”
流煙國國君目光微眯︰“你是哪邊的鬼?”
閆植眼眸抬起,笑容更濃︰“臣此番前來,是想向陛下為二皇子討個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