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死寂的丹田廢墟深處,混沌之氣開始緩緩凝聚,形成了一個微小卻光芒璀璨的金色氣旋,如同初生的星辰般在他丹田的廢墟之上悄然誕生。這氣旋雖小如芥子,卻散發著浩瀚如星海的玄妙氣息,仿佛蘊含著開天闢地的無窮造化之力。
與此同時,在林逸那破碎的識海深處,一道蒼老、悠遠,仿佛穿越了無盡時空的聲音,第一次在他的靈魂中響起︰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聲音不大,卻如黃鐘大呂,震得他整個靈魂都為之一清!一場由死而生,脫胎換骨的無上造化,正在悄然上演!
最驚人的變化,發生在他的識海之中。那里原本是一片死寂的廢墟,無數神魂碎片如同破碎的琉璃散落各處,整個識海空間都籠罩在一片灰暗的絕望之中。
然而此刻,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礡金光從虛無中涌現,如同創世之光撕裂混沌,將這片瀕臨崩塌的精神世界徹底點亮。那金光並非普通的光芒,而是帶著古老而神聖的道韻,每一縷光線都仿佛蘊含著天地初開時的原始造化之力。
原本支離破碎的識海壁障在金光的洗禮下開始重新凝聚,那些散落的神魂碎片也在金光的牽引下緩緩聚攏,整個識海空間都在這股神秘力量的作用下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蛻變。在識海的中央,林逸那殘破不堪的神魂,如同一個蜷縮的嬰兒,被那溫暖的金光輕輕包裹、滋養。
一篇完整的《道德經》,五千余言,化作了無數熠熠生輝的金色符文,如同一條浩瀚的星河,盤旋流淌。它們主動地將他那些即將離散的魂魄碎片,一一尋回,然後用一種近乎于道的法則,溫柔而又堅定地將它們重新拉攏、縫合。
這不是簡單的修復,而是在重塑!在那金光漫天、道韻流轉的神聖氛圍中,每一寸破碎的魂魄都在經歷著從無到有的創世奇跡,仿佛混沌初開時天地分離的那一瞬,又如涅盤重生中鳳凰浴火的那一刻。
以「道」為無形熔爐,以「德」為無聲鐵錘,將他那被外力催生,充滿了雜質與戾氣的神魂,徹底打碎,然後按照一種最古老、最本源的宇宙法則,千錘百煉,重新鍛造!
「叮……」
仿佛有無形的錘音在識海中回蕩,每一次敲擊,都帶來靈魂最深處的戰栗與劇痛。
這個過程,痛苦無比。
即便是昏迷中,林逸的眉頭也緊緊地鎖成一個川字,身體不時地劇烈抽搐一下,冷汗浸透了衣衫,仿佛在承受著世間最極致的酷刑。
但在這痛苦的背後,卻是前所未有的新生!那是靈魂在烈火中的蛻變,那是生命在絕境中的重塑!
是褪去凡胎的俗世桎梏,如蛇蛻皮般拋卻一切腐朽與沉重;是破而後立的無上造化,于廢墟之上重築不朽根基;是浴火重生的涅盤奇跡,在死亡的盡頭迎來永恆的新生!
而這一切,遠在青雲宗的審判廣場之上,正承受著千夫所指的林默,一無所知。
他只知道,自己和師兄,即將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就在這時,一陣壓抑不住的騷動從廣場入口處傳來,人群如潮水般向兩側分開。
「是柳如煙師姐!她來了!」
林默猛地抬頭,心髒在這一刻幾乎停止了跳動。
只見柳如煙在一眾同門既同情又復雜的目光簇擁下,緩緩走來。她依舊是一身白衣,身形略顯憔悴,絕美的臉頰上帶著一絲病態的蒼白,但那股子仿佛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溫柔似水的氣質,卻絲毫未減,反而更添了幾分楚楚動人。
她的出現,像一滴水落入滾油,瞬間讓整個廣場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而緊張,立刻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高台之上,雲陽道兄那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審視與威壓。
「你就是柳如煙?」
柳如煙走到場中,腳步雖緩,卻異常堅定。她先是對著高台上的宗主長老們盈盈一拜,姿態優雅,而後才轉向氣勢逼人的雲陽道兄,不卑不亢地回答︰「弟子柳如煙,見過雲陽前輩。」
「好。」雲陽道兄點了點頭,聲音冷硬如鐵,「甦婉兒說,你親眼目睹了林逸與林默,偷襲雲夢仙子,意圖不軌的全過程,可有此事?」
他的聲音,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與靈力壓迫,仿佛一座無形的大山,狠狠地壓在柳如煙的身上。那眼神更是像兩把利劍,要將她的靈魂刺穿,看清她內心最深處的每一個念頭。他仿佛在宣告,只要柳如煙說一個「是」字,他就會立刻出手,將林默當場格殺,以儆效尤。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默死死地盯著柳如煙,指甲早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他卻渾然不覺。他的心,在這一刻,甚至比面對雲陽道兄時還要緊張百倍。
他不知道柳如煙會怎麼選。
一邊,是與她有過露水情緣,但此刻已成宗門罪人、眾矢之的的林逸。
另一邊,是雲夢古族的滔天權勢,和甦婉兒那顛倒黑白、卻被奉為圭臬的「證詞」。
這是一個足以決定生死的選擇。也是一個足以考驗人性的選擇。
甦婉兒也看著柳如煙,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陰狠與嘲弄。她不相信,在這種毀天滅地的壓力之下,柳如煙敢為了一個生死不知的林逸,去得罪強大的雲夢古族。只要她稍有遲疑,或者說出模稜兩可的話,自己就能立刻抓住破綻,將林逸和林默的罪名徹底釘死!
柳如煙沉默了。
那山岳般的威壓讓她本就虛弱的身體微微顫抖,臉色也愈發蒼白。
她環視四周,看到了宗主和長老們凝重而無奈的臉,看到了昔日同門師兄弟們懷疑、鄙夷、幸災樂禍的眼神,看到了雲夢古族強者們冰冷刺骨的殺意,最後,她看到了林默那雙充滿了血絲,卻帶著一絲絕望中的祈求的眼楮。
她的目光,最終仿佛穿透了擁擠的人群,穿透了重重殿宇,穿透了時空,落在了那間小小的靜室,落在了那個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男人身上。
剎那間,外界的一切喧囂與壓力,都離她遠去。
她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林逸在最後關頭,用盡全身最後的力量,將她猛然推開的畫面。
那一道掌力,看似凶猛無情,卻在擊中她身體的瞬間,化作了最溫柔的守護,將所有的沖擊力消弭于無形,只留下一股柔和的勁力將她送往安全之地。
她也想起了,在那些光怪陸離的異度空間里,他雖然多情,雖然身邊總有不同的紅顏風景,但在每一個危急關頭,在每一次生死一線,他總是會毫不猶豫地擋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他的懷抱,或許不夠專一,但永遠都足夠溫暖,足夠安全。
那份擔當,那份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絕,是刻在骨子里的,做不得假。
柳如煙的眼神,從最初的迷茫與掙扎,慢慢變得清澈,再到最後,化作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堅定。她原本微微佝僂的身軀,在這一刻緩緩挺直,仿佛一株風雨中不倒的青蓮。
她深吸一口氣,迎著雲陽道兄那幾乎要將她靈魂都洞穿的目光,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清晰,無比用力,仿佛要將自己的靈魂都傾注其中︰
「前輩,你錯了。」
「甦婉兒,她在撒謊!」
「從頭到尾,真正在偷襲雲夢仙子,真正在勾結魔道的,只有她一個人!」
「林逸師兄和林默師弟,他們是為了保護我,為了保護雲夢仙子,才與魔道妖人奮力死戰的英雄!」
聲音不大,卻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每個人的耳邊轟然炸響!又像一記響亮到極致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甦婉兒和雲陽道兄的臉上。
整個廣場,瞬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柳如煙這番石破天驚的話,給震得目瞪口呆,腦中一片空白。甦婉兒臉上得意的笑容瞬間凝固,化為難以置信的驚愕與怨毒。林默更是渾身一震,愕然地抬起頭,血與淚,在這一刻模糊了他的雙眼。